米微不推辞，用衣袖抹去额头的汗，三两口将甜汤喝下肚。
“我看你也是个大姑娘，怎么这样能干，连我儿媳妇胎位不正都看出来。”
“也是大婶手段高明，很快就拨乱反正了。”
“我们干这一行的自然有我们的手法，今日多亏我眼明手快找了姑娘回来，才救了这一大一小两条人命。”
米微擦擦嘴站起身道：“大婶，我还是要过去萧家看看，你这边。。。。”
说到底，还是大婶自己能耐，米微不过是援手，不敢邀功。
大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谢她，拖人过来时凶巴巴地神气都荡然无存，赶紧将她送到院门口：“你是萧家的亲戚吧，以后我会把喜蛋送给萧家娘一起。”不知怎么又感叹了，“还不知道那些千刀的能容我们再住几日呢，家里头乱糟糟的，也没法子谢你。”
“不用谢，我也是举手之劳。”米微走出门去，听得大婶又喊住她。
“姑娘是个识字的，给我家孩子起个名儿可好。”
“姓什么？”
“姓方。”
“生在这样的日子，也算是逢凶化吉，便叫化吉，方化吉。”米微走出几步，脚下愈发快起来，他人逢凶化吉，盼着萧家也是如此一般。
不知是闹得累了，还是已经分出了眉目，先前那些凶神恶煞一般的家丁，已经不见，萧家的院门是半掩着的，米微推门进去，小院子里面， 静悄悄的。
“萧婶，萧大哥。”她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里层传来轻微的步子，米微看到萧婶从屋里头出来，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脸上的神情还算镇定：“丫头？”确认一样又喊了一声，“丫头！”扑将过来像是受到了惊吓，“他们怎么你了，怎么，怎么这样多的血。”
米微这才意识到是方才染到的血变吓到了萧婶，低下头来闻闻，身上还有淡淡的血腥气：“我没事，萧婶，这是别人的血。”她将前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萧大哥呢，他还好吧。”
“还好，还好，在屋里躺着，总算是醒过来，还喊了我两声，说喝水。”萧婶一副心有余悸，“你说的那个是住在最后那家的方家，他家的儿媳妇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生养，幸好大人小孩都平平安安。”萧婶口中念了几句佛，“你要不要进去看看静儿。”
“不会打拢到萧大哥休息吗。”
“已经缓过来就是没事了，你去看看他，他也安心。”
米微推开萧静的房间，萧静安安静静的平躺，听到开门声，脸向着她这边侧：“小微，我在等你，你怎么才来。”
米微见他的后脑已经被包扎妥当，说话也很清楚，应该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这才放心：“晚一些也是来了。”
“是，总比一直不来的好。”萧静很轻的叹了一口气。
“萧大哥，你怎么这般傻，怎么会同他们起了纷争，那些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正面起冲突的，万一起了歹心对你下毒手可怎么办。”米微说着说着，自己后怕起来。
萧静躺卧在那里，一滩血迹，一动不动。
幸好。
幸好，没有。
“他们要去后院，我实在拦不住才只得出此下策，破口大骂起来，将他们一个管事骂得火气，一大帮子人也就顾不得搬家什，只听从管事命令，将我连人带车给搬动出去，结果也不知是我挣扎地厉害，还是他们有心要给我点苦头吃，轮椅倾斜翻到，我重重摔在地止，后脑磕在石头上，便人事不省了。”
米微动作很轻缓地用手指碰碰他的伤处：“这会儿还疼吗。”
“不疼，看到你就不疼了。”萧静的眸子，在天色渐暗的屋中，还是亮亮的。
米微去像是手指被什么烫到似的，赶紧收了回来。
静眸中的光芒，慢慢的，慢慢的，收敛起来。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萧静才开口道：“我还有未办的事情要做，你好好休养。”
太明显的逐客令，也是给了对方一个可以走下去的台阶，不然又能够说什么。
米微心里通透，萧静是个明白人，他比她或许更清楚。
73粉白的衣，水红的裙
米微走出九思街时，很轻地叹出一口气，双腿几乎都站不稳，言教那场耗力的持久战，要等停息下来才知道体力透支有多么厉害，接生婆的工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负担地起，难怪那位方大婶身上的力气赛过男人，被她抓着的就不要逃跑。
定定神，她才能想起来自己出门是为了何事，见一见清爷，问问他是否知道究竟是谁看她的铺子不顺眼，要是对方厉害，她可以回避。
聪明人知道不要用鸡蛋碰石头的道理。
前提是，对手的底细要问个明白。
还是那条巷子，灯火通明在身后，反衬着巷子里面越发阴暗潮湿，像是随时会游出眼睛看不到的蛇，绕在足踝，紧紧缠住。
米微不喜欢这里，也不明白清爷为何喜欢将门面打点成这样，还很乐在其中。
或许从来没有人会问清爷这个问题，没有人敢问。
视线中有约灯笼晃动，很快已经晃到眼前，因为凑得太近，米微反而看不见灯笼后面的人，下意识地用袖子想将光线推得离自己远一些。
“姑娘让我好等。”方英将灯笼侧过去一些，“这是新送来的蜡烛，比普通的要亮些，姑娘眼睛反而不适应了。”
“没事，没事。”米微放下衣袖，“你又如何在此处等我。”
“清爷说姑娘一定会来，只是我不明白姑娘怎么会来这样晚，中途还差个小子去你的店里打探，店门紧闭，告示还是我替姑娘写的那一份，想必是早早地出来，又不知道去哪里绕了一个弯子，这会儿才又转回来。”方英吸了吸鼻子，不解地问，“什么味道，这么腥。”
凝固的血迹，躲不过灵敏的鼻子。
“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才惹到这身味道。”米微移步往里面走。
方英被她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这么惊心魄的话，吓了一跳：“生死之间——”
待两人走到那两扇红漆门前，一推门，里面的光线更好，方英才算清清楚楚看到米微狼狈的样子，头发微微地蓬松着，幸亏用一根木簪挽着才不至于散开，衣服裙子斑斑点点被沾了好几处血迹。
他印象中的米姑娘总是干干净净的模样儿，带着笑容，亲切却又保持着距离感。
眼前这个看着没有印象中的好看，但是不知怎么，方英有种错觉，觉的这个更加真实，有血有肉的，当然不是粘到那一点血。
“要是方便的话，我换身衣服再去见清爷可好。”米微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那个不像是自己，但是又最贴近自己的自己。
方英突然对着自己的额头拍了一掌，像是要自己清醒过来：“好，你这样子过去，清爷见到不喜欢的，我去给你找干净的衣服，我们这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