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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一笑见红楼(63)

陆管事苦着一张脸,只是对着他不停地躬身行礼。

米微觉得这事情,好像哪里不对劲。

陆管事这样做不像是有恃无恐,反而像是有点无奈。

奈何那个惨叫的女子却不肯过他们的耳朵,一声撕破烈过一声,已经不是寻常情况下能够发出来的声响。

米微像是想到什么,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

迎面过来个大婶,见一群男人夹杂着个姑娘站在路中央,看着就扎眼,皱着眉毛,絮絮叨叨着:“今儿个稀奇了,女人生孩子,许多男人也来凑热闹,走开些,走开些,小心染了煞气。”

曹雪芹的手还悬在半空,脸上是种略带滑稽的表情。

米微仔细一想,那叫声可不就是临盆的女子在生养时才会发出的,难怪像锦帛撕开一般撕心裂肺的,这里的女人都是自然生养,需要费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做到。

那个大婶像是认出了米微,过来抓她的手:“你不是住在萧家的那个丫头吗,我认得你,正好那边人手不够,你给我过来帮忙。”言毕又狠狠地瞪了陆管事两眼,心里头也怨恨这些来拆家当的人,不过强忍着不能发作,只能用肢体行动来表达。

米微没想到大婶年纪不小,手劲倒是很大,人已经被拖出去了好几步,赶紧回头对曹雪芹道:“曹公子,我过去帮忙,你也先请回,要是有事儿到店里找我就好。”

曹雪芹站在那里,点一点头,陆管事连忙欢天喜地地趁机将人给送出了九思街。

米微一直被拉出好久,才呼呼喊痛:“大婶,我会跟着你去,你不用下这么大的力气,指甲都掐进我皮肉里头了。”

“救人如救火,那些杀千刀的过来的正是时候,每家每户都落得和丧家犬一样,原本亲近的街坊也没有办法来援手,我好不容易抽身来找人,找到你正合适。”大婶还是那么罗嗦,将米微径直往前带。

“大婶,你知道萧婶和萧静怎么样了,方才躺在这里的。”原本萧静合身而躺的地方已经没有人影,只有泥土上有淡淡的一块是红色的,遗留的血迹,“他们去了哪里。”

“你说他们母子啊,方才好像被抬进自家院子了,萧家娘子已经会得坐起来了。”

“那萧静呢,萧静怎么样,他醒了没有。”米微还是挣脱不开大婶的手,唯有哀求道,“大婶,让我先过去看看他们可好,很快的,我只看一眼。”

大婶偏偏不肯卖她这个人情:“现在想着要着急去看了,刚才那会不是还笑盈盈地站在那儿和一群男人说笑地没完没了的,刚才怎么不说要去看看萧家娘子,这会儿想用话来唬我,告诉你,没门。”那只常年操持家务的手,抓米微抓得更紧更牢固。

米微心里头那叫一个委屈,但是在这里同大婶又分辨不清,她方才并非是和男人在说笑,而且更没有和一群男人,不过说了又如何,大婶会相信吗?

根本不会才是。

米微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大婶你只要告诉我萧静他怎么样了,他醒来了没有。”

“萧静。”大婶一脸迷糊状态,“是不是萧家那个做轮椅的小子。”

“是的,是的,就是他。”米微很怕听到别人用瘸子来形容萧静,那种伤害简直就像用锐器直接剌入身体的痛楚。

“被抬进去的时候,我看到他眼睛是睁开的,好像还喊了一声娘。”

“他,他会喊人了?”米微觉得心口那颗胡乱碰撞的物体算是稍稍回归了原位。

“是啊,就喊了一声,萧家娘子一个劲地掉眼泪,也不晓得是怎么了,今儿个一早,我就和老头子说听到外头老槐树上头有乌鸦叫,老头子还不肯相信,你看看被我说中了,那些杀千刀的,该死的,进来就搬东西,砸东西,可怜我那个媳妇儿身怀六甲,哪里经得起这种惊吓。”大婶的话,突然停下来,两人停在个小院前,院门外摔烂的木器至少也有五六件。

才不过一会儿的停歇,院门里头传来一声惨叫。

方才隔得远听,已经够惊人,这会儿离得近了,米微觉得脖颈后的汗毛统一都竖立起来,下意识地想要往回跑,咬着牙又忍住了,这会儿也算是非常时期,她要跑了大婶一定应付不过来,那个女人又喊得这般凄惨。

她努力咽下一口唾沫才问道:“大婶,既然媳妇儿要生养,好歹也要找个产婆。”

大婶直接将院门拍开,飞扫了她一眼:“我就是个产婆,难道你没看出来,这九思街的小孩都是我接生的,包括你说的那个坐轮椅的小子,生出来的时候,我还说呢,这是我接生里头最好看的男娃娃,明明那时候两条腿还是好的,不知后来怎么搞的。”

米微的嘴唇动一动,她想问,既然你老人家自己都是产婆,那你跑出来又要找什么人,找我这么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回来,你要我做什么呢,替你生养中的媳妇儿摇旗呐喊吗?

等米微被带到那个产妇身边时,她知道自己不用问了。

答案明明白白地写在那儿,产妇难产,很危险,非常非常危险。

72: 逢凶化吉

产妇已经熬到最后一口力气,见到家人出现,双眼翻白怕是立时要晕厥。

“家里再没有别人了吗。”方才还听她说有个老头子,还有产妇的丈夫呢。

“儿子外出给东家收帐要过些日子才得回来。老头子方才吵得厉害被他们不知带到哪里去了,要不是看我儿媳妇一身的血,他们怕弄出是非,怕是我们一家都已经被圈着抓走了。”

米微一看,果然产妇身下褥子一层深褐色的血迹,几乎再没有犹疑,过去一把握住对方的手,一手心的冷汗黏糊糊的,她扭头对大婶喊:“你不是说你是产婆吗,还不去准备,我会帮你看着她的。”

“她要是真的晕过去,你要记得给她掐人中,掐人中啊。”大婶被她喝问地根本想不起来,谁才是这个院子的主人,只是按照本能去烧水,准备工具,捧着一大盆热水回来,见到米微握着自己媳妇的手,头伏下来,贴近耳朵,貌似亲昵的俩奶妹,不知在此说些什么,媳妇儿的状态倒是比前头看着好了许多,不会发出那种让人冷飕飕的惨叫,嘴巴还是张着,正大口大口规律的呼吸,过度宣泄而出的气力又仿佛重新聚拢了起来。

米微细声的继续鼓励着:“对,就是这样,要养着力气,等会儿一鼓作气才好。”

产妇努力地点头,嘴巴长得更大拼命往身体里面吸气,保持住神智的清醒。

大婶被他们两人配合的举动感染了,将才烧好的一碗甜鸡蛋汤,统统给媳妇儿灌下去,撸起袖子道:“这样才好,赶紧把我孙子生下来。”

三个女儿一台戏。

三个女人一起努力,也可以做成许多事情。

两个时辰以后,孩子瓜瓜落地,产妇累到虚脱还坚持着没有晕过去,嘴角居然还能含着笑容,大婶将胖小子用干净的布裹好,放在亲娘的枕边,给米微也斟出一大碗甜汤来,喜滋滋地道:“瞧你这一头汗的,也喝点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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