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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骨(85)

守晴睁开眼,外面晨光一线,堪堪入眼。

齐崇元正低头看她,眼中清澈一片,完全没有才睡醒的样子,守晴起身梳洗,然后走到桌边看着还在睡的两个小家伙,雪夜听得她的动静,抬起头来看看,见到守晴安心的笑容,又闭上眼,尾巴扫过去盖在雪冉身上。

“我们去内殿看看。”齐崇元正在梳理头发,一手抓住发端,发绳的另头咬在口中,姿势真是好看。

守晴看得目不转睛,低下头笑:“我想起来,娘亲说过我的女儿还没有小女婿长得标致。”

那时候娘亲的身体还不错,喜欢将她抱在怀里,雪白的脸颊相互依偎,暖暖的日光从头顶晒下来,守晴双手搂抱着娘亲的脖子,细细数着娘亲的眉,素锦的眉毛宛如两弯羽毛,她的小小手指喜欢提留在其上,不肯放开。

齐崇元走出几步,又折回身,在守晴脸上亲了一下:“以后,不要再有这般的哀伤,让人见了心里酸酸的。”

嘴唇的热度温和,守晴一直走进内殿,整张面孔还是红扑扑的。

冬华的坐姿没有动过分寸,不知住在里面的那个魂魄去了哪里。

摩梭不知道是不是也没有睡好,眼底是淡淡的青色,眼神阴郁。

“欢夫人没有来吗?”

“她的伤口昨晚又裂开,我让她在寝宫休息就好,要是缺少人手,还有小宋。”

守晴轻轻咦一声,倾过身子想看得更清楚:“崇元,你有没有觉得他好像有点不同了?”

摩梭轻咳一声出声道:“他头发的颜色变了。”

冬华才现身时,头发是一色的银白,她还以为天生如此,谁晓得经过一个晚上,银白色里面参杂了一丝一丝的黑色,若说是有返老还童的势头,守晴又就觉得不太像。

“他好像长大了一点。”齐崇元看得更细致,撇开头发的颜色,冬华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这会儿看来,青涩褪去几分,眉眼颜色浓丽,像是一下子年长了几岁,怎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守晴才想用手去捏冬华鼻尖,冬华的眼皮不动声色地掀开,眼底沉静,就这样看着她的手离自己的面孔不及一寸,嘴唇轻吐出四个字:“没大没小。”

连声音都低沉几分,有了隐隐的威慑之气,守晴讪讪地收起手来,不好意思地问道:“你一晚上都坐在此处,我们喊不醒你。”

冬华拂衣而起,守晴退了一步,回在齐崇元身边,被他说中了,冬华连个头都长了,等站齐了身,她几乎要仰起头才能与他对话,一夜之间,他身上宛如走过数年的时光,根本是她不能想象的过程。

但是初初而见时的亲切感也跟着被更多的疏离替代,冬华看过来的眼神淡然平静,似乎他们都是陌生人,他们都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与昨日的跳脱又多话的少年实在是差得太多。

守晴有些相信摩梭说的,冬华不是凡人,他或许是谪仙,或许是龙神?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不说话,小晴儿?”冬华的嘴角弯弯笑起来,笑容在一个人的脸上起到这么大的作用,仿佛是沉静的湖水被小小的石子打破,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一直碰触到每个人的心里。

守晴暗暗松一口气,这个是冬华,即便他长大了,头发颜色变了,说话声音变了,他的笑容还是如初。

冬华抬手将头发捋到胸前,低头看看,眼中有恍然:“原来是我变了,难怪小晴儿一副奇怪的神情。”

“你到底是我什么人?”这个问题压在守晴的心里,也压在旁观的两个男人心里,口口声声喊她小晴儿,说在他出生的时候,他一直在她身边,对她有莫名地守护感。

冬华究竟是尉迟守晴的什么人。

“小晴儿,不是你心里想的那样。”冬华的眼神迷离,看着她,看着守晴,看穿她的身体在想念着另一个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冬华直起一根手指按在自己嘴唇中央,做个噤声的动作。

守晴住了嘴,她想他大概是真的知道。

“我很抱歉。”冬华出声安慰她,“我很抱歉,我不是你在想的那个人。”

“那么,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我知道,但是,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守晴的手下意识去抓住齐崇元的衣袖,冬华是知道的,但是却不能说,娘亲是知道的,但是已经过世了,羽仪王是知道的,却将她远远地开发出去。

每一个人都知道她要的答案,然而,没有人肯松开口来透露。

是因为她血液中流淌着不详吗,是因为那个赋予她另一半生命的是众人的一个禁忌吗?

“我不说不是因为要隐瞒你,而是你不知道的话,心里会快活些。”

“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时间快活的事儿?”守晴忍不住辩驳。

冬华注视着她的面容,心有不忍,还是硬起心肠来:“是的,对于别人当然是知道爹娘是谁更好,而对于你,你不知道才是最好。”

“你又不是我,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什么才对我好。”守晴执拗起来,缠住他的话尾,不肯放松开来。

冬华怜惜地想伸手去摸她的脸,被身边齐崇元的目光截止在半空中,他落落大方地将手指一转,指向齐崇元道:“要不你可以问问他,知道真相以后,有没有心里痛快一些。”

直接击中要害,没有留下半分的余地。

齐崇元却是淡淡地笑起来:“痛快肯定是不会,但是知道了真相,却是给自己的过往经年一个交代。”

“有些话,我本来不该说出来伤人,不过你的父母为了救你的命,擅自更改星象轨迹,是遭受天谴的举止,为了一个人,却将受害的人增加了何止百倍,千倍。”

“我不觉得我的双亲改变星象是为了救我。”齐崇元依然很客气地答道,“凡人的算术有限,双亲虽然推算到劫难,却不是百分百灵验,也算不到最具体的时日,他们扭转了轨迹,其实也是扭转了死机,死机到了极点,怎么知道不会多出一个生机来。”

冬华微微一愕,随即换做赞赏的目光:“小晴儿的夫婿果然厉害,我还真是被你的话给将住了,死机到了极点会得生出生机来,不管你是随口为之而是经过深思熟虑,这一句话却是真道理,我昨晚想了整夜,找不到盘龙真身,只能我自己先来押一注,不知你们几位可有胆量随我一起。”

摩梭静观不语。

守晴当仁不让:“这件事儿要是有了完结,你可否替我解惑?”

冬华沉吟一下:“好的,这件事儿完结,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守晴举起手掌来:“行,击掌为誓。”

冬华干净利落地接下她的一掌,在她笑着去同齐崇元说悄悄话时,眼神别转而合,怕是里面流露出过多不该流泻而出的情绪,素不知站在旁边的摩梭将所有看在眼底。

“要我们怎么做?”守晴直奔主题,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