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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骨(51)

不容易让人抓到把柄。

欢夫人和颜悦色地在她床沿边坐下,细细问过几餐什么,身体可有恢复,要不要用些宫中良药,一番嘘寒问暖,显得十分亲热。

守晴一一答复。

她话风一转,又问到与摩梭回来路上遭遇到的追杀,守晴挑选重点的几句描述,她听得紧张,握住守晴的一只手,嘴唇轻轻颤动道:“若非你在场,万一王有个好歹,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

“夫人莫要多想,已经过去了,城主不是平安回来了嘛。”守晴笑着道:“只是夫人下次要规劝城主不要再幻身只身出城,便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欢夫人察觉自己在外人面前有些失态,放开了手,掏出丝巾在眼底下印一印,眼圈发红,委实不是装出来的:“我们王从来不是个能听人劝的,又是个极有主见的,这次出城,我先前根本不知,等到殿内宫女来报说一早不见了王,我才看到他留下的字条,真是想拦都拦不住。等再见到时,王已经伤重到人事不知,让我心里如何承受得住!”

“姐姐莫要担心,下次姐夫要出去,我一定跟着,他到哪里,我到哪里,保管不能出事。”霖岳抱着欢夫人肩膀撒欢。

欢夫人娇俏地用手指点点他额心,嗔道:“你也是个让人不放心的,你不跟着,我好歹还能找个人商量说话,你再跟了去,可是要了姐姐的性命了。”

“听说凤梧城很有意思,我就想去看看。”

“凤梧城?难道你姐夫每次都是去的凤梧城吗?下次他去那僻静边远之地,你跟不跟去了?”

“那种地方请我去,我都不要去的。”霖岳冲欢夫人吐吐舌头笑起来。

“你怎么会一大早出现子啊这里的?”

霖岳摸摸头道:“早上空闲无事就过来看看,宫里又没其他新鲜事。”

“屋中只有你们两个,孤男寡女十分不妥,落得旁人口舌,你怎么解释?”欢夫人径直教训起弟弟来。

守晴在旁边只静静地听,也不多嘴。

“她是来自凤梧城的,那里那男女与我们这里不同,姐姐未见她身上有种特别的磊落大方,女子尚且如此,我又何必要计较他人眼色?而且她们一族有独特的内息修行之法,我想来向她请教呢。”

“这里不是凤梧城。”欢夫人猛地拉高声音,特别是在看到守晴一直无心听他们的对话,一脸漠然的样子,她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居然一点也接不上,而自己的弟弟也是个木鱼脑袋,不晓得来接腔。

“姐姐,你怎么了?”宋霖岳十分不解地看着欢夫人。

“我说这里不是凤梧城,行为规矩都是大有不同的,你不要眼见着一点新鲜意头就嚷嚷着要跟风,让别人听到笑掉大牙。”

守晴此时才回过神来道:“欢夫人教训得好,这里是无垠城,我已经记住了。”

欢夫人咬着嘴唇,不想她会得直截了当地看破自己话下的意图,又不好当面驳回,勉强笑道:“尉迟姑娘是凤梧城的继承族长,又是无垠城的贵宾。”

“我只是人质,我会拿捏好自己的身份,请夫人放心。”守晴做出弱势伏低的姿态,用手有意无意地捶两下腿,长吁短叹道:“这双腿也不知道哪天才能下地?”

欢夫人眉尖一蹙,再细看守晴,下巴尖尖,脸色发黄,裹件灰不灰、白不白的袍子,怎么看都是个姿容平常的丫头,如今还是个半残的身体,暗暗笑自己怎么这样沉不住气,即便是古册中有那般记载,也并非会一定灵验在她头上。既然霖岳乐意和她亲近,也不是件坏事。这般前思后想,觉着自己方才的反应大了些,想及时挽回点什么,又不知从何处说起。

霖岳一双眼看看姐姐,又看看守晴,两个女子都不说话,场面有些尴尬,他吸吸鼻子,笑笑道:“一大清早,将银枪好好舞了一场,这会儿觉得腹中碌碌,怎么也没见送饭的人来,是不是把这块儿给忘记了?”

欢夫人被他提点才想起,进院前正好遇到送饭的婆子,她怕婆子碍事,让随行的宫女将装着早饭的竹篮截下,结果进来一说话就忘得干净:“怕是新添加的生人,送饭的婆子马虎了,我正要回去,让她们再另外弄了送过来。霖岳,你在这里一起吃过即好。”

“姐姐,你不是说?”

“你不是还有内息修行的口诀要请教吗?”

“可是......”

“尉迟姑娘,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陪了,你腿脚行动不妥,是否要安排一个仆妇来伺候?”

“多谢欢夫人关心,守晴自幼一个人生活惯了,腿脚纵使不便,也就慢慢行动即可。”

“那就好,霖岳,好好同尉迟姑娘相处。”欢夫人的纤手爱惜地摸摸弟弟的发冠,“休要胡闹惹人不快。”

“不会的,姐姐。”霖岳虽然没有搞明白欢夫人怎么一时喜一时怒的,不过他自小敬畏长姐,最是听她的话,也就顺应着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待欢夫人离开,他才兴致凿凿地说道:“我姐姐是无垠城第一美人。”

“的确很美。”

“比你们凤梧城的美人如何?”

“不如你下次自己去看看。”欢夫人一走,屋中的低压气氛一扫而光,守晴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这个小宋将军,问来问去都是在打听美人,“不过凤梧城的女子成亲,是男人入赘,你可愿意?”

宋霖岳赶紧摇头道:“当然不愿意。”后面才小小补充道:“钥匙当真绝色,我就抢来放在无垠城,让她心甘情愿地嫁给我。”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送饭婆子果然腿脚利索地来了。

宋霖岳这一搭伙就搭出瘾头来,一天总有两顿在守晴处消磨。

开始时,守晴因为双腿已经痊愈,在霖岳面前还有伪装,多少觉得不便,他却是个没心没肺的脾气,即便有些疏漏,他也是半分没有察觉。

守晴也就不赶他走,好歹能多个说话解闷的。

宋霖岳兴致高昂,不知哪里找了个好手艺的木工师傅,给守晴做了把轮椅。

轮椅推进门,守晴沉下脸,真把自己当残废了。

宋霖岳还很是得意,将轮椅左右推动自如:“这是我画的图纸,找师傅做的,你别小看这个,木材是三十年以上的曲铃木。我问过宫医,曲铃木有驱寒消痛的功效。我推你出去看看日光,没准两三日,你的腿就能好得大半。”

眼珠子溜溜一转,看到守晴手边有画了图案的纸,抢过手中来看:“你画这个做什么,这个不是殿内的收信花押吗?”

“我以前见过这个花押,果然是此处的。”

在青峰大哥寄来的信笺上面,总有这样一个古怪的花押。

“画的很精巧,不过你不用麻烦的。”霖岳从袖子里摸索出一小物件,“你 要的话,就给你拿着,比你自己画要容易地多。”

守晴截过来,凑在嘴边呵口气,盖在纸上,对着光线眯起眼来看,清晰的花押,繁复的图形,同她方才手绘的似乎有哪里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