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很痛怎么会晕过去。”齐崇元折身坐在她旁边，“将鞋袜脱掉。”
“没什么的。”
“脱掉。”齐崇元的眼眯了一下，“要么我来帮你脱，不过我下手颇重，弄痛你的话，不许在我这里哭。”
守晴只得弯下腰，拉扯自己的鞋带，才扯了一下，已经痛得龇牙咧嘴开来，匆匆抬起眼看着齐崇元道：“好像烫出泡又弄破了，不太好弄。”
“那更要及时处理。”齐崇元冷着脸，人已经伏下来，将守晴的那只脚抓住，放在膝盖处，“自己不能下狠手，还是我来，不过你记着，别弄出声响惊动别人。”
守晴点点头，目光一转，发现身周没有合适的，直接扯过自己的衣袖，用牙咬住。
齐崇元的动作固然利落，守晴还是痛得左右一晃，袜子被撕扯下来，果然如她所言，烫出燎泡又弄破，这样一来，表层的皮肤被撕开，露出里面粉红粉红的肉来：“你到底急急忙忙过来做什么，烫成这样居然开始没感觉。”
“我以为你会出事。”守晴小小声应道。
“我能出什么事。”
“我说漏了嘴，怕会连累你。”
“在谁面前说漏了嘴，又说了什么。”
守晴深吸一口气，齐崇元的手指凉凉的，药膏也是凉凉的，炙痛的感觉消退去两分：“在王面前，羽仪王，凤梧城的羽仪王。”
齐崇元的动作停下来，他没有抬头，守晴只能看到他的黑发，微微地波动：“你见到了羽仪王。”
“是，我同王说了，我们自小定亲，祈望王能够成全我们。”
“然后，你又怕她来找杀人灭口，毁尸灭迹。”齐崇元口不择言地笑起来，“没准你来得晚些，非但是我，连小季都不见了，一并活埋也没定数。”
“不会的。”守晴一急之下想抓住齐崇元的袖子，落了个空，再看着齐崇元的笑容，嘴角的弧度和黑漆漆的冷眼，完全是一种讽刺，她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又怎么可以说不会的，她拼命跑过来的时候，其实心里恐惧的也正是他此时此刻说的。
“我们平安无事，你已经看到，等你的脚好些，就离开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齐崇元嘴角的弧度更加上扬，食指探过来，落在守晴的发鬓边，带着一丝丝药味，“来这里的都是有钱的主，你太穷了。”
守晴没有应他的话，只是怔怔看着他墨色的双眼，仿佛里面有斑斓的漩涡在吸引着她，召唤着她，那里面是不是藏着另一个齐崇元。
尺素的崇元哥哥。
“水打来了，怎么打水的人这样多，难道最近燕客来的都习惯洗冷水澡了吗。”季昀推开门呢，像是打破了屋内的魔咒，齐崇元收回手指，而守晴直接垂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赤脚，“哎哎，你们两个怎么这种表情，是要责怪我进来的不是时候吗，齐微，可是你让我去打凉水的，放在这里，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季昀大咧咧地将铜盆往椅子上一搁，探过脑袋来，差点一头撞上齐崇元：“你挡着我做什么。”
“她的脚有什么好看的。”挡的幅度更大了些。
“我看看她的伤处严重不，好歹是我们的客人不是。”季昀的眼珠溜溜转，“你挡着我，是不想让我看到她的脚。”等他挣扎着从齐崇元旁边挤过去，守晴已经将伤脚藏到裙子底下，除了她面上淡淡的笑容，什么都看不到了。
季昀摊摊手道：“你们俩个配合地倒好。”冲着守晴挤挤眼道，“你怕他什么，才涂了药的脚，放在外头晾着才好，不然被裙角碰到，又要重新擦药了。”
守晴想想他的话也对，不过脚上已经不太通，她去看齐崇元，他也正在看她，两人目光一接触，又飞快地分开来，守晴侧过点身，觉得从这个角度，小季应该看不到太多，才慢慢将赤脚又从裙子下面探出来。
齐崇元跟着她的动作，目光下落。
两个人又对视了一眼，眼中藏不住的诧异。
季昀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喊出来：“你们干嘛，见鬼了啊。”
13：门（上）
可不是见鬼了，守晴将脚腕转过来转过去，要不是上面薄薄的药膏还晶莹着，她根本以为自己被烫伤可能只是自己的错觉。
季昀趁机也过来看了两眼，悻悻地说道：“我先头看齐微一脸紧张，你又痛得那样，还以为是伤得多厉害，没起泡也没红肿，是不是来的时候走得快些急些，脱力而已，根本不是烫伤。”
不是这样的，齐崇元亲手上的药膏，他记得清清楚楚，应该有六个破掉的水泡，其中两个大的牵连着皮肉，在脱下袜子的时候，水泡都破了，守晴的脚背简直有些惨不忍睹，尽管他用的是很好的烫伤药，但是疗效绝对没有这样惊人。
剩下的，就是眼前人的体质问题了。
守晴眼中的疑惑一点不比他少，也即是说，她也不晓得怎么会这般的。
“看看我说的，没有伤到不是更好，这里，这里还有点红，我可是好不容易打来的凉水，你也敷一敷，别浪费我的一番好意。”季昀没有看到前面，错觉是几个人相互大惊小怪了，将凉湿的布巾递传过去，特意指给她看：“这里还用一点点红。”
守晴将布巾放在他指的位置，肌肤被突如其来的凉意激过以后就是舒服的感觉，最后留下的那丝灼热也当然无存，她拾取回自己的鞋袜，默默地穿起来。
季昀咦了一声，他分明看到袜子上面还有片状的血渍。
没有伤口，哪里来的血渍。
守晴已经利落地将鞋带都绑好，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藏起来了：“既然没有事情，我先回去了。”
没有留下的借口，再杵在别人屋子里。
齐崇元果然没有开口留她。
“客人，我带你走，你不识这里的小路。”
守晴跟着他走到门边，停下来，低声道：“如今，我也住在内城，在族长的宅子里暂住，万一有什么，可以过来找我。”
“不会有万一的。”齐崇元恢复那种冷然的神情，将她的话一下子推到几丈开外。
季昀欢快地喊道：“族长的宅子，难道是你们尉迟家的族长。”
“正是。”
“听说住在那里的几个尉迟家的女子非富即贵，难道几日未见，客人已经跃身龙门，今非昔比了吗。”季昀啧啧称奇。
守晴犹疑了一下，她的新身份不知道在这里当讲不当讲。
“她已经被选中做了尉迟家下一任的承继人，前晚已经有风声陆陆续续地传过来，你别用这副大惊小怪的嘴脸给我看，这燕客来中，你的消息比谁都灵通，连我都知晓的，你怕是更早已经明了。”齐崇元直接揭穿他的伪装，咳一声又道，“已经是这般尊贵的身份，以后就……”
“我知道，燕客来是个销金库，而我穷得一清二白。”守晴不想再听到他后面想说的话，一定是，一定是让人听了觉得心里很不舒服的话，她可以选择不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