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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骨(24)

季昀摸摸鼻子,没有罗嗦的话,直接按照原路将她送了出去,两个人站在拐角的阴影处,季昀小心翼翼地问道:“齐微方才说的,我是也听说了一些,当时没有同客人联系到一块儿,想着大概不是你,没想到。”

守晴点一下头问道:“是不是还听到一些其他的。”

季昀的目光在地面游走,分明是有话又不好说出来。

“没关系的,你看看,外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事儿,我这个当事人还被蒙在鼓里,是不是很可怜。”守晴笑起来道。

“是,是很可怜。”季昀歪过头来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听到的消息是,尉迟家要派出一个身份要紧的人去邻国做人质,原本选的是羽仪王的亲女清荷公主,不过公主的年纪太小,听说身体也不太好,所以尉迟家才建议人选由她们来想办法解决。”

“那个要做人质的就是我,对不对,尉迟家的下一任族长,好大的头衔呢。”守晴还是保持着笑容,“谢谢你告诉我,那么也请你照应着他些,如果出事,请务必带消息给我。”

季昀当下点头答应,守晴独自离开,低着头,不语。

原来这便是事实,守晴觉得季昀所说的消息已经离真相八九不离十,先冠以丰厚的头衔,然后被当做人质送去邻国,何时是归期。

守晴反而心里头一松,她见过清荷公主,那般娇滴滴粉嫩嫩的小孩子真的不适合去做人质,联想起族长和羽仪王的言谈,还有最近接踵而来的,推都推不掉的好运气,或许并非是最糟糕的结局。

等她缓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族长的宅子前,廿六站在门前,从高一点的台阶俯视着:“姐姐,族长等你。”

守晴嗯一声,跟随在她身后进去,族长的气色已经缓过五六分,正坐在前厅,手执一杯热茶,慢慢地喝,目光从茶水的雾气间透过来,晶亮地仿佛能够看穿一切:“回来了?”

“是。”守晴有种意外地笃定,齐崇元的处境不会再有麻烦,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的,“我一路回来想过。”

她停顿着,族长也没有催她。

“既然是娘亲定下的,我还是要去执行,我想问问燕客来的人,怎么才可以赎出来。”

“齐崇元,在燕客来中的别名是齐微,齐家三年前在尺素犯了大事,上下一共百余人口都被处死,不知怎么留下他一个活口,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是被打入奴籍,一世不可翻身的人,燕客来这个地方绝对不是你这样进入过一两次的普通客人能够窥视到全貌的,你去寻个乐子,可能是个不错的消遣之地,其他的,我劝你莫要多想多念。”

“怎么赎他出来。”守晴要强调的只有这一句。

“没有可能。”

“能卖进去自然能够赎出来的。”

“我说了没有可能。”族长将茶盏放下,“你是不是听说了些传言。”

“族长确定我听到的都是传言。”守晴挑高一边眉。

族长默然片刻,才道:“无论你听到什么,都未必是真的。”

“但也未必是假的。”

“十九,你怎么一根筋扭不过来,宁愿听外头人的话,而不相信自己的族人。”族长怒意而起,一掌击在案几,发出砰地一声。

廿六只敢探出半个脑袋,冲着守晴用力摇手,让她无需再说下去,守晴只是淡淡一笑,索性席地而坐,将一只鞋带松开来,鞋袜甩开。

“你,你这又是在做什么。”族长盯着她的光脚,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

“族长请看。”白皙的脚背还存留着药膏的痕迹,“我出门时走得太急,与廿六冲撞下,她手提的沸水浇在此处,我尚没有察觉,待我到了燕客来,这里已经是一片水泡,破了皮,惨不忍睹,未想……”

族长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脸色发白,一双眼死死盯住守晴的脚,忽然她一扬手,听得身后有重物坠地之声,守晴忍不住想扭头过去,被她的话语阻止:“廿六一直在那里听壁角,她或许只是好心,不过有些秘密,你不用弄得人神皆知,对你没有半点好处,没准还会丢了小命,我让她在门板后面睡一炷香功夫,即便是以后醒转也不会记得你方才所作所言。”转身往内厅走去,“还愣在那里作甚,跟过来。”

经过廿六身边时,她睡得很香,面容恬静,仿佛在做一场好梦。

族长身边有多少秘密是用这种方法掩埋掉的,守晴不敢去想。

“我对你没有用过这个。”族长没有回头,居然猜到她在想什么。

守晴闷闷的嗯一声。

“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族长想告诉我,自然会告诉我。”

“心里头有情绪了?”

“不敢。”

“这话听着违心。”族长想一想还是停下脚步,站定看着守晴,温柔的伸出一只手摸摸她的头发道,“纵然有太多不得已,我也是要说,我是尽力为了家族为了整个凤梧城好。”

“十九明白。”

“不,你不明白。”族长的眉眼扬起,有股犀利之气,“不过,你以后总是会明白的。”

两个人走过抄手走廊,走过后院,走过一条很长很长的窄道,守晴都不曾知晓原来族长的宅子有这般广阔,眼睛适应过昏暗的光线,走道只比一个人的肩膀宽一点,稍微倾身就能碰到冰冷的墙面,脚下是渐往下行的坡路。

“你是个奇怪的孩子,素明不知怎么教的你。”族长低语着,“别人好奇的事儿,你都漠不关心,别人觉得可以适可而止的,你又力行争取,换而言之,族内与你差不多年纪的孩子都好似一个模子印制而出,只有你最特别,原来这特别是有特别的原因。”

“她们都比我守规矩。”

“规矩原本就是人制定的,墨守成规固然是好,但是你的成就怕是不止在她们之上,更甚者或许会在我之上。”

四周的光都暗了,只有两个人眼中的微弱光芒,相互对视。

族长闪开点身,守晴才勉强看到族长的背后有一道门。

她仰头,门板巨高,像是看不到尽头。

“已经有三代族长没有进入过此处,包括我在内。”族长让开一线缝隙,让守晴跻身过来,“我们继任族长却继承不到那特殊的能力,但是,十九,尉迟守晴!”

“是。”守晴听得族长正经的念出自己的名字。

在这狭隘的地方,仿佛是吐出一道看不见的魔咒,不知怎么,她背后连着脖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阴寒之气从脚底,不,是从四面八方源源不绝的涌出来,迫不及待的要挤入她的身体中。

这是什么地方,究竟是哪里。

光芒从族长的手杖暴涨而出,刺得守晴双目差点流泪,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抵挡,族长用手杖轻轻一拨,她的手换了个方向,直接按在面前的门板上面,凹凸不平的触感,守晴用手指去摸,大致猜到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