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想到冬华愈发仙人的神姿，娘亲是否知晓他的真实身份，还有为何后来冬华隐在了元垠城的穹顶之画中，不再与娘亲相知相守，要是他一直陪伴着娘亲，那么即便后来娘亲与尉迟家反目，也不至于会早早离世。
什么都会改变的。
什么又都把握不住。
“冬华可有说过为何要我杀他？”守晴抬起眼来，再认真不过的模样儿。
“说过，原因十分地简单。”
“你又不想告诉我？”守晴气结。
“是。”齐崇元想都未想，径直回答，“不必再问，纸条已经不在，我想说的已经告诉你，不想说的你也问不出来。”
“你还当我是你的娘子吗？”守晴怒意横生，“你以前就是这个样子，有些事情喜欢憋在心里面不告诉人，不管自己多辛苦，也不肯吐露一丝半毫，后来，我磨着性子对你，总算是慢慢好了点，怎么才发生这点事情，你又变回了老样子，这就是你们齐家的风范吗，一代，一代人皆是形同的脾气，不行的遭遇。”
她贪一时嘴快，没有看到齐崇元的脸色渐渐发白，双目垂地，只是静静在听他叱问。
“冬华的字条是交给我们两个人的，雪夜藏了去，好不容易，我们能后找回来，你又是吞吞吐吐的，难道我心里面就会好受吗？”守晴猛地想起来，“对，雪夜也看过那纸条，我只需要找到雪夜即可，回头再来算你的帐。”
守晴想着要背身，脚下牵绊不能前行，她低下头来，看到双脚被冰蟾丝束缚住，压根走不掉：“崇元，你这是什么意思？”
齐崇元眼中藏不住的悲悯，手指牵动，冰蟾丝越爬越上来，将她的双臂也一起捆绑住。
“齐崇元，就算是真的要杀熬冬华，你一个人也是不行的，必然需要我的帮助，你且先将我放开。”
齐崇元不说话，贴近身来，双手捧起守晴的脸，两个人额头相抵，呼吸萦绕缠绵得化不开，他的声音再温柔不过：“守晴，这件事情并非只是为了你我，我爹当年那样做也并非只是为了救我，我们心里都是明白的，纵然是我们死了，也是值得的，冬华的意思也是这般，即使是他死了，为了天底下大陆的这些无辜之人，也是值得的。”
守晴刚想说什么，被齐崇元的手指点在嘴唇中间，阻止了她的话语。
“熬冬华是你的亲生父亲，所以这个手，你下不得，我不要你背负着弑父的担子活下半辈子。”齐崇元用指腹揉了揉她的唇瓣，“守晴，我怎么会不当你是我的娘子，我心心念念只有你一个人，你知道吗？”
守晴听得心里愈发酸楚：“不行的，我刺杀冬华未果，我娘亲已经有了防备，她与素明族长两个人联手，你根本斗不过她们，那时候别说是杀冬华，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齐崇元啄了一下她的唇角，笑起来：“你太小看你的相公了。”
“不要。”守晴努力想挣脱开冰蟾丝。
“你挣不开的。”
“我有咒术。”
“冬华将冰蟾丝交给我以后，你的咒术对它就不再起作用了。”齐崇元暗想，熬冬华心里的打算应该与他是一致相同的，他们都不忍让守晴太过涉入这般的血腥，即便是她不肯放手，他也可以先放开她的手。
“你们都是串通一气的。”守晴越挣，冰蟾丝咬得越紧，虽然不会疼痛，她却有些喘不过气来。
“是，是，我们都是串通着来杀个人罢了。”齐崇元将她拦腰抱起放置在一张软榻前躺好，“你等我回来，要是待到冰蟾丝解开，我都没有回来，你就不要等我，找到雪夜，让它带了你回去，回到廿二年后去。”
“你不和我一起回去了吗！”守晴咬着牙问道。
“你方才不是说了吗，这是我们齐家人的脾气，我的双亲擅自更改了星象轨迹，我总要做些挽救才对得起自己的。”齐崇元没有再等她的回答，背转身也没有看到她的一双眼升起了雾气，走出去，将殿门关严实了。
屋内的温度一分一分降低。
不知是否因身上解不开的冰蟾丝，守晴的手脚都变得冰冷，她才不会乖乖听齐崇元的话，在原地等待着，说什么要是回不来，就不用再等一个人回到廿二年后去，那样子也实在是小看了她，小看了她的脾气，也小看了她的本事。
守晴慢慢在软榻上翻侧身，齐崇元没有将她捆得太严实，至少手指还能动用自如，中指指甲狠力刺下去，痛，都变得麻木了，他喃喃道：“碧暄，你还不给我出来。”
碧暄俯下身，一双眼中皆是柔情，还有藏不住的笑意：“怎么每次都这般狼狈才想起呼唤我出来帮忙？”
“紧急状况才显得你难能可贵。”守晴微微笑道。
“还能笑语，可见不是真的紧急。”碧暄尝试着拉扯下冰蟾丝，轻轻咦了一声，再多加两分力气，守晴眼见着他手指燃起青烟，几道痕迹已经刻印进皮肤，皮开肉绽，没有血渍流出，碧暄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口中念动咒术，扬起眉眼来看着守晴道，“这个不是普通之物。”
“我知道。”守晴点点头，冰蟾丝已经勒进骨缝，怕是再多催加一分力，碧暄的手指不保，“要是不行，我再另外想法子。”
碧暄摇摇头道：“怎么会不行。”双手向外用力一挣，冰蟾丝被生生扯断，代价是两根白皙的手指掉落在地，没等守晴眼睛眨一眨，地面空无一物了。
守晴几把将冰蟾丝抹下来收在手中：“你的手还好吗？”
碧暄笑着将一双手摊在她的面前：“你忘记了，我不过是个魂，哪里会真的伤筋动骨，我的身体里没有血液，我也不会有什么痛感，除非是灰飞烟灭了，不然没有什么能够真的伤害到我。”
守晴定神看着他：“灰飞烟灭？”
“想不想试一试，我告诉你方法。”碧暄凑到她耳畔，对着她细细吹气，凉凉的气息从脖颈处往下探，守晴也不恼也不避让，眼眸中亮晶晶的，等着碧暄自己吹得自己无趣，收回姿势道：“你唤我出来，不仅仅是为了让我给你松绑的。”
“嗯，我要让你随我去做件要紧的事儿，我正缺少人手，算来算去只有你还算可信。”守晴不及细说，推开屋门只管往外走。
碧暄果然不会多嘴，随后紧跟着她。
“你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对吗？”守晴在唤他出来前，还犹疑过，不知束缚的碧暄在廿二年前是否还可以如常现身，未想没有任何的阻碍，又想起羽仪王在见到她掌心的朱砂痣时，双色眼瞳流出血色的泪痕对她说到，这个是她的护身符，能够救得她的性命。
不知她的性命何时需要别人来救，是不是这一次。
“没有不同，这里不正是你我相遇的地方吗？”碧暄仔细看了看周围。
“相遇的地方。”
“是啊，怎么房屋变迁了些，一些建筑都改了相貌，这边再过去些，我被解困后出来的地方正是那里，怎么你反而倒认不出来了。”碧暄有心地指着前方一处，“我似乎记得，你说那是你们族人居住的地方。”他的手指定格在半空，任凭守晴回过身来看着他，“这里，你怎么过来的，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