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寡妇门前(76)

“这个,让我留着做个念想,走吧,趁着我没后悔,走吧。”

邢苑披散着长发,缓步而出,如释重负的感觉,却没有本来想得那样美好。

这个地方,从前是她每日活下去的动力。

以后,便不能再来了。

走过门房,邢苑给了很多的赏钱。

门房与她相熟:“邢娘子,每次都这样客气。”

“应该的。”她坐上车时,觉得自己又似游离的孤魂,飘忽不定。

窗帘被风吹起一角,她见着端木虎正好从另一辆车中下来。

经过一段日子的修生养息,端木虎的站姿挺拔,显得意气风发,鲜衣怒马。

约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起头正往她这边看来。

邢苑一把将窗帘扯下来,吩咐赶车的快走。

要断就断个痛快。

到了九华村,到了院子前,见着了青灵迎上来的笑脸。

邢苑才像是活转过来。

青灵见她披头散发的,吓了一跳:“姐儿,是谁欺负你了?”

“没有。”邢苑嘴角浮起个笑容来。

青灵叽叽喳喳地告诉她,将后院的一小块地锄得松动,种下点菜苗。

“要是种的活,我们在前院再种个葡萄架好不好?”青灵拉着邢苑的手,一脸的欢悦。

“好,你喜欢的,都好。”

邢苑在院中来回走了两圈,原以为,这些都会不属于自己了。

七爷,竟然是心平气和,留给她所有。

让她不会无依无靠,居无定所。

邢苑定下心来,喝一碗煮的粉嫩香甜的莲子羹。

院门外,却有人来拍门。

“敢问,这里住的可是姓邢的娘子?”

邢苑放下碗来,冬香居然找上门了!

☆、第五十五章: 软肋

邢苑了结一桩大心事,却不想,这个想要拼命躲开的冬香,居然找上了门。

青灵隔着院门道:“娘子身体不适,请改天再来吧。”

“我是冬香啊,她认识我的,请开门。”

邢苑冲着青灵晃了晃手,青灵明白了:“娘子在午睡。”

“我有要紧的事情同娘子说,你开了门便是,她醒来定然不会责怪与你的。”

这个冬香,还真是执拗。

邢苑回屋去,总是要将一身的孝服先换下来,才能见人的。

青灵方才缓缓开了门。

冬香笑吟吟地看着她:“真是个好丫环,将门户看得这般紧。”

青灵手里一沉,居然还给了她十多个小钱的赏,这是真把她当下人看待了。

她也不揭破,笑着收下来:“娘子还没醒,请贵客在院中先坐一坐,我进去回禀。”

冬香点了点头,有些自来熟地坐了下来。

青灵沏一杯茶,放在石桌上。

冬香也不急不躁,依旧端坐。

“姐儿,你看她是打定了主意不走的。”

邢苑换一身清爽的竹叶碧纱裙,戴一副小小的翡翠耳坠子,一扭头,坠子荡千秋似的:“她依然能找上门,哪里肯不见了我就走。”

“真的是要来叙旧?”青灵小心翼翼地问道。

“叙旧不能这样,而且,我与她,中间隔着一个死人,还真的没有什么可叙的。”

邢苑冷冷透过窗口,看着冬香的背影。

冬香喝完一盏茶,邢苑才慢慢从内屋出来。

“这几日身子不够爽利,睡下去就不得醒,倒是让你久等了。”

“不碍事,不碍事,我每日里,也是闲得发慌,所以等不及你上门,打听了你的住处,就巴巴地赶来了。”

冬香的神情很自然:“原来以为打听有些困难,正好遇到衙门中的一个亲戚,替起娘子的形容样貌,对方拍了大腿说,可不就是九华村的邢家娘子,瞧瞧我这记性,这些年来,居然不记得,你本家姓邢,只记得三少奶奶了。”

“都是以前的旧事了。”邢苑很婉转地回应。

“那一天,还真的以为是看错了人,只是长得相似,却没想到真的是娘子。”

冬香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当日,没有见着娘子最后一面,我还伤心了好几天,哭得眼泪都干了。”

邢苑示意让青灵先退下去,冬香念念不忘的都在说过往的事情,她不想让青灵听见。

“当时三少爷尸骨未寒,三少奶奶又跟着走了,我觉得整片天都好似塌了一样。”

“冬香,我说过,我不是杜家的三少奶奶了,后来,我已经又改嫁过。”

“改嫁过,如何没有跟着夫家姓氏?”

貌似在询问,实在是责问。

邢苑算是听出来了,这冬香,怕是来者不善了。

“这位娘子说话好没道理,这是来做客还是来挑刺的,要是做客,那么我们自然好茶款待,要是挑刺,那么莫说句不客气的话,大门朝着那儿,请便吧。”

青灵猫在屋子里头,听了两句,要是再没个人拦着,邢苑也不是那好脾气的,到时候都能打起来。

平日里,邢苑哪里忍得住这些闲气。

面对着冬香,她居然一味觉得理亏,那一年,她种下的恶果,虽说已经吞下了苦水,吃了亏,长了教训。

冬香神色一滞,没有动气,却是陪着笑道:“这家里头的丫环嘴巴好利索,说起话来,尽是不饶人的。”

“她不是丫环,是我的义妹。”邢苑矫正了她的话。

“原来是妹妹,那就难怪要替姐姐出头了。”冬香上下摸了一通,“头一回同妹妹见面,也没有什么打得出手的见面礼。”

脱下来个银镯子,要给青灵戴上。

青灵倒是没挣扎,任由她翻卷起衣袖,露出里面成色上佳的赤金镯子。

冬香的脸色尴尬地不行,这送礼送得太小家子气,等于自己给了自己一耳光。

“你忘了,今天也算不得你们第一次见面,上一回已经见过了,见面礼就免了。”

邢苑缓过气来,不像方才没精打采的样子。

冬香讪讪地将镯子又给套了回去,眼神却是更亮了。

“娘子的日子过得称心,连这样未出嫁的妹子都穿金戴银的,真是人长得标致,到哪里都不吃亏。”

邢苑觉得这话虽是奉承,却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当年,若非杜家非要将冬香给了三少爷,让他纳妾,也不会最后加把劲,把她往闵岳怀抱里面推。

三少爷死了,冬香确实会伤心。

那么,她没死呢,冬香是不是感到意外。

那天,当着面,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邢苑在想,那里面到底有几分真心实意。

“娘子,后来,我也是嫁了人的。”冬香急急地想将自己的处境撇得干净,“我也没有再要追究当年的事情。”

邢苑嘴角一挑,暗暗发笑,冬香居然用了追究两个字。

以往,冬香是仆,她是主。

如今,又都另外嫁了人,各扫门前雪。

哪里又劳烦她兴师动众来追究一个本应该被装猪笼沉塘的罪妇之责?

“既然,你也嫁了人,就应该在家安心相夫教子,不是所有的旧人旧事,都喜闻乐见愿意被旁人提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