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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门前(52)

“段都头,大牢里头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安排的!”

上头,劈头盖脸的就是责难之意。

段磬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正好站在楚知州身边的尹雀师爷。

都说扬州州衙,尹雀师爷占了半边天。

前些日子,他家中老母重病,才请了假省亲,没想到今天一回来,就看他不顺眼,当面给了他一棒子。

“大人莫急,段都头既然在场,那么自然会将事情原本交代,不如先听听段都头怎么说?”尹雀的性子正如他的名字,滑溜奸诈,素来不曾交好。

“大人,下官回到州衙时,大牢里外已经乱作一团,我进去询问,却是姚仵作发了羊角风,狱卒一个留守,一个看门,另一个去寻了大夫。”

段磬说得很详细,尽管楚知州应该已经听过一次,却不知所听到,是否与他说言的一致。

“活生生一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你说,你说说看,本官如何同上官交代,同扬州城的百姓交代,同许家四公子交代。”

最后这句,才是重点。

段磬有些哭笑不得,许四公子是明白人,根本就把顾瑀当成了弃子。

一个连姓氏都不允许冠上的私生子,在许府有什么地位?

“姚仵作的羊角风又是哪里来的,怎么早不抽晚不抽的,他一抽,人犯就不见了?”

段磬静默片刻。

楚知州是预备着将此事的责任完全推卸过来,他不接也要接下。

那几个狱卒,加在一起,也不够连环杀人**的分量重。

“大人,狱中除去那些不相干的,其实还剩下与此事有干连的,一共是五个人。”

楚知州张了张嘴,被尹雀的眼神给阻止。

“段都头,大人问的是你,与旁人无干,当时你非但在场,还带了个女子在身边,以前都说段都头秉公办事,最是认真的,没想到儿女情长起来,连去大牢都郎情妾意不舍得分开。”

“那女子是此案的人证。”

“此女近日里连番到州衙来,前一次的货商被杀劫财案也与她有脱不开的干系,我还真是不好说,这一茬接一茬的,怎么她都有份在其中的,段都头就不觉得巧事都凑到一起了。”

段磬听尹雀拿邢苑来大做文章,心中很是不满。

“你当时在场,还是在大牢里亲眼所见了,尹师爷?”

“我一直陪伴在大人身边,如何可能在大牢里!”

“既然尹师爷一无亲耳所听,二无亲眼所见,就不要插话了。”

既然对方不客气,段磬也不是吃素的。

直接用话,也将尹雀的嘴给堵上。

他这么爱说,那就套着他,让他自己闭嘴。

楚知州果然撇开尹雀:“段都头,既然你是亲眼所见,快同本官说,后来又如何了?”

“下官有个不情之请,大人请随下官到大牢中走一遭,事情就豁然开朗了。”

楚知州还是相信他的办事能力,点点头,一行人向着大牢而去。

“大人,当时我未曾到大牢之前,在这里先遇到了小李,他是去请大夫来给姚仵作看病。”

再走到大牢门口。

“当时,老季在这里看着门,确保无人可以趁乱逃出。”

楚知州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一起进来,大人有话要交代你们。”

老季和小李对视一眼,跟了上来,一行人又往内里走去。

一直走到关押两人的相邻牢房前。

小陈还留在现场,大夫正在开方子,而姚仵作不再疯癫撞墙,脸色青白,躺在牢房内的地面上,身边都是呕吐之物。

楚知州举起衣袖遮住了口鼻,闷声问道:“你让本官来看什么?”

“请问这位大夫可已经诊治完毕?”

“已经诊治好,开了药。”

段磬嘴角一挑:“羊角风这种毛病,应该算是陈年旧疾,并不会突兀而发的对不对?”

那位大夫点点头。

“那么再请问一句,有什么法子可以让病人的症状看起来像羊角风,实则却是伪装?”

大夫一呆。

小陈飞快地抬起头来,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所失态,就再重重将脑袋低下头,死盯着地面。

段磬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虽然,我不想承认这是事实,却依然要说,从狱卒到仵作,居然都帮着一个手上捏着四条年轻女子无辜性命的杀人犯越狱,他到底给了你们多少好处,值得你们抛弃了自己的良知。”

一下子,四周极静。

只听得窸窸窣窣的声响,却是小陈忍不住发抖,双肩颤个不停。

“既然知道是错事,当初为何要答应?”

楚知州惊住:“段都头的意思是,他们几个联手放了那恶贼!”

“不止他们几个,或许……”段磬的手指指了出去,“还有这位大夫。”

大夫没站稳,直接坐到了地上。

段磬的气势,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铺展开,将在场的每个人都圈拢在内。

有份的,一个都别想跑。

段磬走到姚仵作身边,用足背轻轻踢了踢他。

姚仵作一动不动。

“我方才问大夫,可曾有法子让人看起来像是羊角风的状态,既然这位大夫不肯说,不如由我来说明答案,那就是用施针。”

金针入百汇,脑髓受到刺激,口吐白沫,形若疯癫,看起来可不就像是羊角风。

段磬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根金针:“这是下官当时在已经不省人事的姚仵作身边捡拾到的,请大人过目。”

楚知州见针尖红白残痕,生怕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肯伸手来接:“本官听着你说便是,那么又是谁人下的手?”

“在场的这几位,有本事做出这样举止的,只有两个人,这位大夫是在我到了以后,才来的,自然算不得数,那么剩下的也只有姚仵作自己了。”

用金针对准自己的百汇,也算是勇气可嘉。

楚知州指着地上的姚仵作:“你说他对自己下这样的毒手!”

“正是。”

前几日,姚仵作在狱中已经开始不对劲,那些伪装怕是为了今天的越狱做铺垫,好让这场戏过渡地更自然,骗过更多人的耳目去。

只可惜,他们非要让他在当场。

约摸,本来是想让他眼见为实,做个最好的人证。

却不想,破绽重重,让他利眼看破。

也或许,他们没有算计到,今天邢苑会跟着他前来。

邢苑跟在身边,他变得额外仔细小心,否则不会在扭转头时,发现一丝金色落在眼底,找寻到这最要紧的证物。

“姚仵作既然能任仵作之职,对穴位医术也可谓个中高手,想来为自己施针也难不倒他。”

段磬眼明手快,重重一掌拍在姚仵作的头顶:“还不给我醒来!”

姚仵作嗷一声痛呼,当真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哪里还有病态。

羊角风是假,晕倒却是真。

他委实没想到,醒过来会是这样三堂会审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