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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时难(112)

“照你这么说还真是很奇怪,张伯行这个人当年在江南当官,后来跟了先帝在上书房行走,很是经过风浪、见过世面的人,你那个丫头有什么过人的地方?能让他这样?”

“也没什么过人的地方,就是……就是长得还可以……”

“长得还可以?”允礼嗤笑,“怨不得皇上这次生气重罚你,依我说,打你一顿板子算是轻的,你要是我儿子,我非让你半年下不了床!”

“十七叔!”弘昼怪叫,扭起脸来,“您就是这么疼侄子的?侄子一肚子冤屈不知向谁诉,跑来想向十七叔诉诉苦,谁知道又落一通埋怨!我我我,我这比黄连还苦,比窦娥还冤啊!”

“去你的!”允礼叱他一句,端正了形容说道:“我也不跟你戏语巧言,有几句正经话要告诉你。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应该学着体恤皇上的辛劳。你的皇阿玛每天操劳国是忙成什么样儿,你不是看不到!弘昼,你是个明白人,在外头玩玩不打紧,可要顾惜自己的名声!”

“侄子知道。”

允礼看看他,暗叹一声道:“知道就好。”

弘昼突然抬头,定定地看着允礼:“十七叔,问你件事。”

“什么?”

“十七叔,你喜欢过什么人吗?”

允礼抬眉:“怎么?”

“十七叔,我想求您帮个忙。”弘昼轻轻一笑,有些迫切地看着允礼,“十七叔,我想求您帮着星河安排个正红旗的身份,我想……我想把她留在身边。”

“弘昼,你应该也知道,皇上不日就要给你和弘历指婚,现在这个时候……”

“十七叔,我知道。可我现在……只想着要她一个人。只要有个旗人的身份,进了门我再慢慢抬举她。十七叔,你骂侄子没出息也好、不务正业也好,侄子就求您这一回,好不好?”

当着这一双热切的眼睛,允礼竟有些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你要真喜欢她,大可以告诉皇上。说句不当说的话,你和皇上之间……也太过生分,毕竟是自己的阿玛,有些事情,你也要试着跟他沟通让他了解,别总是犟着让他也生气、你也受罪。”

弘昼无奈地笑道:“十七叔,我这话也就是当着你的面儿说,皇阿玛他……不懂。”

允礼沉默了半天。

绛雪轩终年紧闭的院门,再没人住进去过的清溪书屋,每次都远远躲开的月色江声。

“别这么说他,他……并不是不懂。”

弘昼没过两天就喊来一个花儿匠,吩咐下人带到星河面前,嘱他听星河的安排,把园子好好拾掇拾掇。星河正闷得无聊,当下就叫管事的找了张园子的图纸,看着图仔细想了好几天,兴兴头头地开起工来。

弘昼还没有开府,手头的银钱不多,星河很是斟酌了一番,决定以装饰为主、修造为辅。她细细地画了很多幅草图,又量好了尺寸,叫花儿匠照样子打造了些木制的奇巧花架子,将各色藤萝花草安插缠绕在其中;没有足够的钱买大块的太湖石,便买了一些散落的石头,再堆搭成峰;园中的两间亭子顶有点旧了,重造新顶费时费工费钱,星河干脆让人找来一大堆苫草,比着茅屋的样子苫出两个亭子顶来,看起来别致风趣;园子里的路用黑白两色的石子铺成,并不象别人家那样拼一些富贵繁华的图字,只是拼成最简单的图案,黑白两色不断头的卐字花小径。

最别出心裁的要算是园子东南角一方小小水塘边摆放着的一只磨盘。径长两尺有余三尺不到的一只磨盘放在砌好的石台上,正做成了桌面儿,再配上几只乡间寻来的古旧石鼓做凳子,旁边移来几棵葡萄,牵好了架子密密地遮在上方。

弘历由弘昼领着走到开着三两朵晚荷的水塘边,看见磨盘桌子上铺着的一张大荷叶上堆放着的几样水果和旁边一套竹雕的壶盏,忍不住犹疑地站定了脚步。

弘昼回过头卖弄地朝他眨眨眼:“怎么样?你还不肯来,现在看出我这个园子的好处了吧?”

弘历瞪他一眼,走到葡萄架下坐定,摸着磨盘上的碾痕展眉道:“还是个真家伙?哪儿淘弄来的?”

“乡下多得是,不到一两银子,石鼓更便宜,一百钱一只,连搬运费,这套桌椅满打满算不过二两银子。说出来你都不信,四哥,你猜猜我这个园子整饬一下一共花了多少钱?”

“还用猜?你那点儿家底当我不知道?是不是又花了个海尽河干?”

弘昼一笑,伸出一只手来晃了晃。

“五千两?”弘历说道。

“哪儿啊!嘿嘿,五百两足矣!”弘昼摇头晃脑地笑着,掏出扇子哗啦一声打开,四面逡巡着自己的园子,满足地点头:“怎么样?花这么点儿小钱还能办成这样,连我都没想到!”

“是那个耿星河帮你置办的?”弘历看他洋洋自得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愧是商户家的出身,这算盘的确打得精!你别光在这儿乐,小心她连你一起算计进去!”

弘昼呵呵一笑:“她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啊!”

弘历嗤笑道:“我来找你有正经事,你坐好了,少在我面前犯这个恶心样子,我看了腻歪。”

“什么事,四哥请说。”

“你躲在这儿养伤这么长时间,再不出来我可没办法帮你填塞了。我知道你现在还没玩够,这回正好十七叔帮着敲边鼓,十三叔也帮你说了两句好话,皇阿玛总算答应分派你个出京的差使,我巴巴儿地跑来就想问问你,愿不愿办这趟差。”

“愿愿愿,当然愿!”弘昼喜不自禁,他忙端起竹雕茶壶给弘历斟了一杯茶,“还是四哥知道我,兄弟我以茶当酒,敬哥哥一杯。”

弘历没好气地跟他碰了一杯,抿下一口:“咱们可说好了,这回若是又带回个王星河、赵星河的,你我兄弟的情份从此就一笔勾销!”

“哪儿能啊!”弘昼喜上眉梢,笑吟吟地说道:“兄弟我有一个耿星河就够了,别的庸脂俗粉,入不了五爷的眼!”

弘历眼中的笑意一滞:“我倒要看看,你对她的热乎劲儿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弘昼春风得意地晃晃脑袋,突然想起了什么,腆着脸问:“四哥,我这回是要到什么地方去?办的什么差使?”

“你这样的还想办什么差使?今夏蒙古经了一场旱灾,现在几部的王爷都在向户部报请赈灾银子,你就是去看一看他们说的是不是实话,贪挪一点儿也就算了,不能太昧着良心!我看皇阿玛的意思是想拿住一个太出格的来查办查办。”

弘昼打了个响指:“这种差使我最拿手,四哥,你就静候佳音吧。”

弘昼兴兴头头地上路没多久,紫禁城中裕嫔娘娘的跟前就跪下了一名太监:“娘娘……”

“不在园子里头?那她跑哪去了?你派去的人就不知道仔细找找?”

“启禀娘娘,”太监偷眼看看裕嫔,头伏得更低:“听园子里的下人说……那位姑娘是……是跟着爷一同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