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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时难(111)

没名没姓的,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到张大人的灵前上个香,只是想到这里来对这个一心维护自己的老人说声对不起。虽然相交不多,可她是真的感激张伯行,感激他让她能见到自己的父亲。张伯行是个清官,住的府第很寒碜,星河心中暗叹,打定主意等回苏州后,要暗地里资助一下张大人的妻儿。

星河穿了件白色的素净衣服,头上不戴簪环,脸上不施脂粉,端正站在张府街对面一棵槐树浓密的树荫里,心中默默祈祷了几句,深深施了一礼后,转身离开。

赵保儿奉着皇上的口谕亲来至祭,踏出张府府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槐树下那个正在离开的身影,他手中的马鞭当时掉在了地下,两只脚象是被铁水焊死一般再挪不开半步。身边的随从忙过来扶的扶,捡马鞭的捡马鞭:“赵大人,赵大人!”

赵保儿回过神来,一指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快追!”

可追过街角去,四面都有正在离开的马车,赵保儿抓抓头,跺跺脚,自语道:“我该不会是眼花了吧!”

秦司夜到底年轻,也正如他所说捱惯了打,恢复得很快,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又生龙活虎满地窜了。在京城以外的这个小庄园里,没人管没人问,他肆无忌惮地腻在星河身边,热情得让她难以招架。

所幸很快地,他的兄长再次莅临。

秦司夜不情不愿地坐在书房里,看着自己的兄长,嘻皮笑脸地说道:“四哥,我这伤还没好透,总处容我再歇几天吧。”

四哥哼一声:“你有多皮实我不是不知道,再捱几十板子也早好透了!我劝你趁早些收了心,再怎么玩也该有个度,皇阿玛那儿我也没办法再帮你糊弄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秦司夜不吃他这套,依然谄笑:“有四哥照拂着,小弟才能躲这个清静,改日小弟再重谢四哥!”

四哥摇摇头叹口气:“弘昼,我这回可不是跟你开玩笑,我听额娘的意思,这事儿皇阿玛似乎已经决定了,等这回隆科多的案子一结,估计年底前旨意就要下来。”

弘昼滞了一滞,问道:“真的是她?”

弘历点点头,弘昼怔了一会儿,无奈地笑道:“那我又能怎么办?定就定吧,不是她也会是别人,娶回来要是好便罢,不好就撂一边儿,爷还不是照过我的快活日子?”

弘历一指内院的方向,低声道:“我劝你也收敛着点,这位耿姑娘的事儿若是闹到裕娘娘那儿去,只怕你收不了场。”

弘昼抿紧唇:“我知道,多谢四哥提醒。”

“你打算把她怎么办?”弘历想了想,还是多问一句。

怎么办?弘昼此刻发觉,现在再说放手已经不是那么轻易,他自嘲一笑:“四哥,别的人都无所谓,这个丫头……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舍不得也得舍。弘昼,现在不是你犯浑的时候,四哥都是为你好,你不要糊涂!”

“我知道。”

弘历冷着眼看他半天:“知道就好。”

弘历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送走四哥,弘昼走回内院,正看到卧房纱窗上星河的影子。

攀援得再高,奔赴得再远,仍脱不开她柔和怀抱。宿世夙缘,她的掌心就是他灵魂的坐榻。不知什么时候起,他有一半遗失在她足迹经过的地方,只有以她的唇舌为针、眼波为线,密密地牵连缝合后,他才算是完整、圆满。

两天以后,刚从苗疆办差归来的果郡王允礼差人来请弘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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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小与十七叔的交情就好,弘昼心里对这位许久不见的叔叔心里也十分想念,一接到帖子立马飞奔而来。原以为此番定是邀上一帮交好的叔伯和兄弟,谁料到进了府却是清清静静。下人带着往书房走,还未进房门,先听到一阵咳嗽声,弘昼心里一酸,忙加快几步走进书房去。

允礼正坐在书案边执笔,看见进门拜倒的弘昼,忙过去扶起:“好小子,架子越发大了,我不下帖子你敢情就不到我府上来了!”

“叔叔这可冤枉死侄子了,侄子对叔叔那可是望穿秋水、望断肝肠、望尽天涯,日也思来夜也盼,您没瞧见我这想得人都瘦了!今儿只求叔叔体恤,把您从苗疆带回来的好东西拿出点来犒劳犒劳侄子!”弘昼嘻嘻笑着站了起来。

坐定,丫头奉了茶,弘昼见允礼桌上摊着的几本折子,皱眉问道:“这才刚回来,十七叔也不多歇一会儿?歇几日再忙吧!”

“不妨事,皇上等着看呢,有些急务也拖不得,不把它们收拾好了,我歇也歇得不安心。”

“十七叔这次回来,想必皇阿玛舍不得让您再走了,正好咱们叔侄俩聚一聚,侄子也要好好孝敬孝敬您!”

允礼呵呵一笑:“你就是一张嘴甜!没事别整天在外头浑跑,跟着弘历学学办差,将来这些千斤重担还都等着你们去挑呢!”

“是。”弘昼眼一垂,恭敬作答,允礼深知他的为人,好笑地摇摇头:“只怕是言不由衷!心里是不是又在嘀咕十七叔说你不爱听的话了?”

“不敢不敢!”弘昼腆着脸笑道,“十七叔都是为了侄子好,侄子再混,这点好坏还是分得清的!对了十七叔,上回我跟您说的事怎么样了?什么时候也安排我往苗疆跑一趟,我也想去开开眼!”

“那种地方,你还是少去的好。”

“为什么!”

“在这儿有人管束着你还能闯出天大的祸事来,到了那儿天高皇帝远,还不知道你折腾成什么样子!就算是我想让你去,想必皇上也不会答应的!”

“谁说的!”弘昼愤愤然,允礼沉声笑道:“我才刚回来就听说你又惹皇上生气了?这回又是为了什么事?那个张伯行我是知道的,若说你跟别人争女人我信,若说是跟他争女人,打死我也不相信。老实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允礼与弘昼名为叔侄,实际年龄相差不大,彼此又都生性阔朗,很是投契。别人问,弘昼可能还不会说,可允礼开口相询,他想了想,叹口气无奈说道:“说老实话,十七叔,我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回的事真不赖我,全是他张伯行挑起来的!”

“他无端端地怎么会去惹你?”

“正是呢,我跟他之间本来八竿子也打不着,只不过因为在街上不小心踩了他一脚,转过天来他就派人把我的女人带去关在一间小院里头,幸亏我听到信儿及时赶到,不然还不定出什么事儿!”弘昼一面奇怪一面咬牙切齿地说。

允礼狐疑地看着他:“不会吧!”

“千真万确,当时打架也是张伯行先挑的头儿,他也不知犯什么癔症了,非得拉着星河要跟他一起走,我不松手,他就招呼着下头人动手,我也挨了好几下子,偏他这么不经打,一棒子下去就呜呼了!十七叔,你说我招谁惹谁了?”

“星河?”

“就是我最近才得的一个丫头。说起来张伯行这个老家伙也是色欲薰了心,十七叔,你是没瞧见当时他那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