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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宵唱遍岂是歌(77)

下午歇午觉的时候睡多了,晚上辗转难眠的燕嫔由两名宫女陪着坐在寝宫窗下看月亮的时候,有一名黑衣刺客在大内侍卫的追逐下,慌不择路地翻越宫墙闯到了燕嫔眼前,燕嫔受此一吓从榻上滚到了地下,把两个月的胎儿给摔没了。

黑衣刺客身上已经受了伤,血迹一路延伸进了二皇子永昌王殷律住过的肃阳宫。

肃阳宫上的重锁被打开,宫内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什么也没有找到,皇上震怒,下严命彻查此事,宫内的禁卫也大大加强,黄鹂儿被殷释三令五申,天一黑就必须紧闭宫门不准到外头闲晃。

第二天天一亮,黄鹂儿就带着蓝舸赶过去探望燕嫔,她这里已经聚了一堆人,皇后陈萱和戴嫔都在这儿,正坐在病榻边开解哀哀痛哭的燕嫔,见到仪贵妃娘娘,所有人脸上都有些神情暧昧,燕嫔一肚子委屈一肚子愤恨不敢当面表露出来,强忍着要下来给贵妃娘娘行礼,黄鹂儿死活把她摁回床上去。

相顾无言地坐了盏茶功夫,黄鹂儿与皇后一同离开。一出门黄鹂儿就忙不迭地向皇后告退,陈萱沉吟一会儿,轻声说道:“时候还早,能不能到我那儿去坐坐?”黄鹂儿一滞,点头应允,和陈萱一同走回景阳宫。

后宫四位后妃,皇上宠幸皇后的次数最少,极难得极难得一次,还总是很快就离开景阳宫,回到首阳宫或是黄鹂儿的龙陂阁。可黄鹂儿知道,也许陈萱对这样的对待并不反感。黄鹂儿于感情并不再是个无知的小丫头,她能看出殷祈对陈萱的情意有多深,也能看出陈萱并不是出于被迫才委身于自己丈夫的弟弟。那天晚上的礼阳宫里,那两具交缠在一起的身体,喘息、呻吟、眼泪,黄鹂儿都懂。

景阳宫是宫里修缮时间最近的一座宫殿,穷极富丽奢华之能事,一檐一柱、一砖一石都透着皇家气派,宫内的陈设更是美不胜收金壁辉煌,瘦小的皇后坐在夺目的宫殿内,华服美裳,她朝仪贵妃露出带有些讨好意味的笑容,轻声说道:“皇兄刚给我送来几件金国的珍奇玩物,娘娘有没有兴趣看一看?”

黄鹂儿笑着点头:“当然当然,谢谢皇后娘娘。”

“那请贵妃娘娘跟本宫到内间赏玩,有块很大的夜明珠,须得把窗子都遮上了再观看,不能透光。”

黄鹂儿不疑有他,跟着皇后走进寝殿边一间内室,宫女已经用厚毡严严实实地挡住了窗户和门缝,陈萱谴退屋里的宫人,亲手从博古架上取下一只玉匣,刚一打开,一道柔和的白光便照射了出来。

黄鹂儿惊呼一声:“真好看!”

陈萱把玉匣放在案上,突然屈膝跪倒,拉着黄鹂儿的裙子哀容满面地压低声音说道:“贵妃,本宫无人可托,只好来求你了!”

黄鹂儿吓一跳,也扑通跪倒:“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快起来说话!”

陈萱的泪水流出眼眶:“我知道娘娘是善心人,我与永昌王……娘娘一直替我们隐瞒,这份恩情我没齿忘!只求娘娘大发慈心,再助我们一次!”

黄鹂儿皱眉:“出什么事了?你快说,我一定帮你!”

陈萱泪落如雨:“永昌王他……受伤了……”

被大内侍卫追赶的黑衣人,原来是夜半潜入皇宫的三皇子永昌王殷祈。

自从上次礼阳宫里两名宫女死后,陈萱一直愧疚自责,始终躲着殷祈,一面也不肯见一句话也不说。殷祈从小娇生惯养暴燥易怒,几次三番被拒,再加上听说皇上宠幸了皇后几次,生生把他给激得做出了夜探景阳宫的举动。殷祈武功高强,把皇后从景阳宫里揪出来带到以前每次幽会的礼阳宫,可能因为怒火难抑,他有些不当心,惊动了值夜的侍卫,为了让陈萱安全脱身,殷祈不惜以身犯险,结果在打斗中受了重伤,现在还躲在皇宫中的某处,没找到出宫的机会。

“皇后怎么知道永昌王还在宫里?这么多侍卫找了整整一夜也没找到,说不定他已经平安离开了。”

“不会的!”陈萱抺泪,“以往每次他平安回府,都要差人递信儿让我知道,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来。今天早朝府里肯定是托病告假,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长久,他又有伤……贵妃娘娘,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求你想个办法助他出宫,求求你了!”

“我?”黄鹂儿不知所措,“我哪有什么办法?我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

人当然还在宫里,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胆大包天的殷祈,居然躲进了黄鹂儿的昭阳宫。

殷祈一身黑衣,倒是看不出斑斑血迹,只是他一张俊俏的脸铩白如纸。饶是这副模样的殷祈,还冲着黄鹂儿坏笑不止:“给你哥哥报仇,现在正是好时候,可别错过了将来后悔!”

黄鹂儿一脚踢上他腰侧,殷祈闷哼一声,用手背抺着嘴角嘿嘿地笑着喘气:“这么粗鲁的婆娘,皇上怎么还把你当块儿宝贝似地捧在手心里?”

殷祈藏身的地方位于昭阳宫西北角,黄鹂儿没问他怎么能躲在这里整整一夜都没被发现,昔日燕嫔身边有个殷律安排的肖宫女,今日这昭阳宫中,又怎么知道没有三皇子的人?

她想了想,亲自跑了一趟首阳宫,向皇上请求出宫,到京郊有名的佛寺去上柱香,为远在千里外的女儿祈福。殷释怎么能忍心拒绝黄鹂儿的这个请求,当然点头应允。只是以贵妃的名义出宫颇为不便,皇上亲自派了几名武艺高强的侍卫陪同昭阳宫里的宫人一起,护送仪贵妃娘娘微服出宫,再三强调要早去早回。

黄鹂儿满口答应着回到了昭阳宫。她一向都不是个有心机的人,在殷释面前演这出戏已经累出一身冷汗,回到自己的住处,心又悬了起来,担心殷祈没办法混进出宫的宫人里,担心在出宫门的时候被人发现,担心身边有这么多高手环伺,殷祈就是出去了也走不脱。

贵妃出门坐御辇,微服出门当然不能那么显摆,贵妃娘娘坐的是马车。等到坐进了车厢里,黄鹂儿这才发现殷祈早就躲在了里面,正缩在宽大的车厢一角,吃给她准备的零食。

“你的胆子真不小!”黄鹂儿咬牙低语,殷祈耸耸肩,身上的血腥味十分浓重,在狭小闭仄的车厢里,刺得黄鹂儿有点恶心,“你要怎么离开?”黄鹂儿问道,殷祈咽下一块糕点,深深笑道:“不劳贵妃娘娘操心,皇弟我自有妙计。”

一行十余人围着一辆马车,没人有胆子搜看仪贵妃的车驾,更没人能想到车里坐着的还有别人。

黄鹂儿要去的佛寺位于京城东郊十余里处,历史悠久香火旺盛,黄鹂儿常常听人提起这里的香火很灵验,却是从来没有来过。问了殷祈好几遍,他到底要怎么脱身,殷祈始终故作神秘地不发一语,黄鹂儿本来就讨厌他,索性也不再多事,坐在一边自己想自己的心事,到了佛寺,一定要为莺莺烧上几柱高香,求神灵保佑自己可怜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