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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宵唱遍岂是歌(71)

殷释浑然无意地看着沙老公的举动,微微摇头:“朕原本已经决定留你一条狗命!”

沙老公一声长啸,五指跟着收紧,眼看即将掐破黄鹂儿的皮肤。

杀风猛盛,仿佛整片瀛海的浪涛全数飞上九重高天,再化作一只手掌拍按下来,无穷无尽的力量将沙老公长大的身体攥紧握牢狠狠揉搓。殷释目露凶光纵身跃下宫墙,衣襟上碧血未干,掀起一阵腥风,将引雷弓套进沙老公的头颅用力扭转,弓弦嗡响着深深勒进他的血肉里,鲜血流上弓弦弓身,嗡响声更震。

王白石狼狈地刚攀上墙头,只来得及大呼一声:“弓下留人!”

可弓弦是如此锋利,早已经勒断筋肉骨骼,沙老公须发蓬张的头颅整个从颈部断开,和引雷弓一起掉落在了地下。

黄鹂儿哪见过如此惨状,早就吓得晕了过去。殷释抱起她,喘息一阵子,刚才的杀气顿时消失,脸色变得无比颓败,他侧头看了看躺在地下的引雷弓,毅然咬牙别开脸,对王白石说道:“这弓太古怪,找块布牢牢包住,不要让任何人碰。带上它,去找赵执戈。”

第 66 章

第六十六章

王白石依照殷释的吩咐,撕下沙老公身上的衣服把引雷弓和拒天箭一起包了个严严实实背在身上,沙老公身上的半块传国碧玺也小心地收藏了起来,同去的侍卫全部丧命,三个人或伤或晕,艰难地回到了小城的根茂客栈里。

王白石咬牙给自己上完药后终于晕倒,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勉强醒来,左眼已经废了,人皮面具也丢在了地宫里,他只好用块白布把脸包起来,白布上血迹斑斑,看起来十分吓人。客栈老板根茂和小伙计看着王白石的样子,吓得连问都不敢问。

黄鹂儿也是第二天日光初露的时候幽幽醒转,想起沙老公人头落地的样子又是一声大叫,被守在一边的殷释抱住,温言安慰。黄鹂儿这才相信他们都已经安全了,喜极而泣。

只是从王白石口中得知一个让人沮丧的消息。祚音公主身上的血咒是沙老公施放的,要想解开,必定也要沙老公亲自动手才行,此刻人已死,公主身上的血咒也就成了死咒,也许将要跟随她一生一世。

黄鹂儿短短一夜之间情绪跌宕起伏,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象王白石想象的那样悲伤难抑,而是静静坐了好一会儿,轻声说道:“一生一世么?”

王白石沉痛点头:“历代圣女身上都有过血咒,以圣女的神力尚解无法自行破解,微臣也只能暂时延缓公主身上咒法,减轻一些公主的痛苦。”

殷释咬牙:“还能控制多久?”

王白石想了又想,说出一个他认为最长的时间:“最多……还能再勉强控制三个月……”

“三个月?”黄鹂儿心里痛苦万分,一双碧绿色的眼眸里水波涟涟,克制着不让自己被悲伤全部占据,“三个月……”

“微臣还有一个方法,或许可以延长控制的时间。”

“快说!”

“我碧族原本发迹于西南十万大山,数百年前因为历代君主对碧血神力的觊觎才迁入内陆。十万大山中的碧莲峰是碧族世世代代供奉神灵与圣女的圣地,那里圣洁纯正邪魔难侵,或许让小公主回到碧莲峰顶的玉城之中,是现在保护她的唯一方法。”

“碧莲峰,玉城?”

那幅壁画上如同仙境一般的群峰,和白玉雕成的宫殿?那个碧族人心目中永远的家乡?

“数年前我曾经回过碧莲峰,虽然废弃数百年,但因为那里山势险恶,到现在还是人迹罕至。玉城里或许还留着古老的典籍,可以试着找找解咒的法子。圣女法力承继时,碧莲峰下的深潭水便涌上天空形成水幕,多少年下来,潭水里残留一些灵力,那也是我们碧族疗伤的圣潭。皇上娘娘若信得过微臣,便让微臣带小公主回返玉城,微臣一定倾尽全力悉心照料公主!”

黄鹂儿怎么舍得让刚出生不久的女儿离开自己,可是王白石所说又句句在理,三个月之后,也许就将永远失去莺莺,她垂下头,痛苦地捂住脸,终于忍不住,开始哭泣。

回到京城是在数日之后,知悉部分内情的绿舟得知小公主要被送出京城,去往遥远的西南十万大山里寻找治病良方,便向仪贵妃娘娘自请一同前往,照料公主。黄鹂儿感动于她的忠心与情意,大大给了她一番封赏,并亲自择选了数名宫女,交给她一同离开京城。

三个月时间很短,此去西南路途却很遥远。祚音公主这半个月以来须臾不离黄鹂儿的怀抱。这一生不知还能不能母女重逢,也许现在的一松手,将来就再没有机会重把女儿抱入怀中,黄鹂儿每每想到这些,总是哭得眼肿声嘶。

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已经准备齐全,最后定下来远赴西南的宫女与侍卫各有八人,行李却装了满满六大车,黄鹂儿恨不得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让女儿带走,看着她一边悲伤一边忙碌,殷释心中十分不忍,夜半时分拥她入怀,会贴在她湿湿的脸颊边啜吻,然后蛮横地拒绝黄鹂儿与女儿同去玉城的请求:“想都别想!你这辈子就只准呆在朕身边!”

终于还是到了要出发的时刻,黄鹂儿抱着女儿亲了又亲,忍住心中绞痛,把襁褓里的莺莺小心地递进绿舟怀里。

“绿舟,莺莺……就交给你了……”

绿舟抺泪,用力点头:“娘娘放心,奴婢一定竭尽全力,不负皇上与娘娘的重托!”

黄鹂儿泪落如雨,在众人惊呼中竟然盈盈跪倒在绿舟面前,吓得一众奴婢侍卫跟着跪伏在地。她握住绿舟的手颤声叹息,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女儿,千言万语,无法细说:“看在我的份上,看顾好她……衣食冷暖……求你多费些心……”

“娘娘这是要折杀奴婢吗?”绿舟慌着去扶黄鹂儿,“奴婢发誓一定照顾好公主,娘娘请放心!”

殷释伸出手扶起黄鹂儿,无声摆了摆手。一众人等掩泣离别,黄鹂儿站在宫门前,一直看着车马消失在视线里,仍然舍不得离开。殷释始终站在她身后,温柔地揽着她、陪着她。

人生如役,来日苦短去日苦长,一步一步,不知要走到哪里才是尽头。总是有愿不遂、无怨生离,总是羁人缘浅、夙缘难愆。总是要到了梦不得不醒的时候,才舍不得松开那双总是在梦境里握住她的手。黄鹂儿靠着殷释宽广的胸膛,慢慢闭起眼睛。

天边朝阳渐渐升起,万道阳光照射着都城钜川巍峨的皇宫,天家气象庄严肃穆。宫门前久久伫立的仪贵妃娘娘却觉得荒凉无比,除了背后的那个怀抱,她仿佛已经失去了一切。

(第三部完)

第 67 章

第四部

第六十七章

无论世事如何更迭,羡陵始终不变,永远是这么暮气沉沉、压抑不堪。数匹骏马一路疾奔,停在羡陵外的山崖上,马匹长时间奔跑,唇角都累出了白沫,骑士们从马背上跃下,当中身材最魁梧的一名男子疾步走到崖头,两名守候在此的侍卫屈膝行礼:“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