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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宵唱遍岂是歌(62)

之后的十数年间,苌弘碧血断绝于世。

黄鹂儿听完这一席话,哑然无声。好半天才缓缓地说道:“那么……我……”

黑衣人顿首:“当日先帝大军攻破邲州离宫之时,因为前任圣女之死一时悲愤难抒,杀光了宫里数千宫人,只有极少数人侥幸存身。这寥寥的幸存者里,就有圣女与周匡的女儿,前朝末代公主青璃。

黄鹂儿不敢置信地看着黑衣人。

“如果臣猜得没错,娘娘正是青璃公主,您身体里流动着的,就是千百年来世代传承在圣女体内的碧血!”

那个站在离宫台阶上对着自己微笑的蓝衣美妇,还有身着金甲英武非凡的男子,记忆里遍湖的血水,火光,惨叫,长长地仿佛没有尽头的狭小涵洞。

所有的记忆变成无数副画面,飞快地跳跃着从她脑海里闪过,有她熟悉的,也有她不熟悉的,仿佛一片片锋利的刀刃,想要划开封存许久的表层,好让她看清楚真正的内里。

黄鹂儿低唤一声抱着头弯下腰来,殷释闪身抱住她:“鹂儿,鹂儿!”

她听不见殷释的声音,耳朵里填塞的全是久远蒙尘的声息。时远时近,都在呼唤她。

鹂儿,鹂儿,鹂儿……

飘飘忽忽,抓捞不住。

还有葬身在火海里的爹娘,苏姐姐,大哥,他们都围绕在她身边,伸手想要拥抱她,鹂儿,鹂儿,鹂儿……

那个青衫的身影,在月河边,他看向她,满眼的笑意。

他说,陪着我,好不好。

一剑当胸刺进,缓缓地,先割裂皮肤,再剔开骨头,痛楚从最初的那一点迅速爆发,蔓延到整个身体。黄鹂儿死死抓住殷释的手,抬起头来盯着黑衣人:“我的女儿,她……她……”

“娘娘,祚音公主体内流的也是碧血,并不是生病,而是被人施了碧族束缚苌弘圣女的血咒。”

黄鹂儿的脸一阵扭曲:“血,咒?”

今夜的静湖边只剩下了他的怀抱。黄鹂儿静静倚在殷释怀里,看着平静无波的水面上倒映的璀璨群星。

一阵风过,她打了个寒战。殷释拥紧她,在她耳边低语:“鹂儿,相信我,就算以我的性命为代价,也绝不让你重蹈你母亲的命运。”

黄鹂儿一声低笑,眼睛里滚下两行眼泪:“我却……甘愿象他所说被钉在玉璧上流尽鲜血,只要能换得莺莺的平安……”

第 59 章

春节在这种沉郁的气氛中到来了。今年的春节过得格外繁乱,后宫的事且不说它,这一场席卷卫国整个北方疆域的暴雪所引起的冰冻灾害也大大削弱了春节的喜气,殷释登基之后历经战争、灾害,皇位坐得十分不平顺,一切他都咬牙坚持了下来,这回面对灾难,他更是凡事亲历亲为,以天子之尊驾临雪灾最严重的燕州巡视赈灾工作。(^=^……写到这里觉得殷老大好象温宝宝哦!嘎嘎!)

从黑衣人口中得知的事情给了黄鹂儿莫大的冲击,如此这般把所有的事情牵连到一起想想,豁然开朗,原来一切死亡牺牲背叛都只是为了所谓的碧血神力。

殷律他,也是这样的吗?

她从那场火灾中的逃脱,与他的相遇,同甘共苦的路程,难道都不是上天的垂怜,难道都只是一场事先安排好的阴谋?如果前任苌弘圣女跟殷瓒生下的是他,那么,身为周朝末代公主的自己,跟他岂不是同母异父的兄妹?这一切……让人怎么敢想象!

从奶娘手里接过莺莺,黄鹂儿抱着沉睡的女儿在龙陂阁的长廊里一步一步慢慢踱。有了你,莺莺,娘亲还求些什么?只求你完满平顺的一生。

皇上不在宫中,黄鹂儿也一步不出昭阳宫的门,黑衣人隔天就过来诊视小公主,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暂把公主的病情压制住,除了额间那道细细的碧色血线,看不出什么其他的异样。黄鹂儿再怎么焦急,也知道灾情与莺莺相比孰轻孰重,只是不知道远赴灾区的殷释现在可好。

发生了太多事,她差点都忘了不久又到元宵。前年的元宵节遇见了殷律,去年的元宵节与殷释共度,今年这两个人却都不在她身边。

因为有灾情,宫中停止宴乐,元宵之夜三位妃嫔齐聚皇后的景阳宫,略微坐一坐就回各自的宫室。可是这样的夜里,黄鹂儿满腹心事,想着莺莺已经睡着,便携着两名宫人离开回宫的路,也不辨方向,在安静的西宫里随便走走。

先帝殷瓒建造这座皇宫的时候胸怀远志,希望建立一个繁盛无比的王国。鳞次栉比的华美宫室里曾经充斥着先帝无以计数的美艳妃嫔,现在大多数却都空置,枉费了雕梁画栋锦屏玉栏。偌大的西宫,只有她这么一个主子,又远住在宫苑边缘的昭阳宫。

眼前一道旖旎的宫墙,和东宫里燕嫔住的那间宫室的风格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极富南方建筑的韵味,典雅含蓄,柔软美丽。低低的花墙里探出一排修竹,夜风吹拂下,寒瑟瑟地晃动着,似挡非挡地露出其后宫室的飞檐。

见仪贵妃娘娘颇有兴致地驻足观望,跟着的宫女连忙笑着禀道:“娘娘,这是礼阳宫,以前是澜贵太妃的住处。”

“澜贵太妃?”

“便是永安王爷的母妃。”

原来是殷祈母妃的住处。跟殷律刚进京,还住在肃阳宫里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位先帝爷最宠爱的贵妃,艳冠后宫不说,父亲还是跟随先帝爷征战多年立下战功无数的大将。当年先帝对澜贵妃的宠爱,从皇宫里的宫女口中说出来,象是一则则传奇故事。

现在的自己,是不是也象以前的澜贵妃一样倍受宠爱?日后有人提起这个夷仪国来的,长着一双绿眼睛的仪贵妃娘娘,会不会也用如此艳羡的口气?

“皇上登基以后,澜太贵妃娘娘迁出宫外,现住在永安王府。娘娘,要不要进去坐一会儿?奴婢去看看,这里应该还有上夜的宫人。”宫女低声禀着,黄鹂儿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必了,随便走一走就好。”

沿着花墙往西走,不多远到了礼阳宫正门,红色宫门紧闭着,给夜色平添几分压抑的愁绪。黄鹂儿怔怔地看一会儿,刚想走,贴身护卫她的两名宫女一人扶住仪贵妃一只胳臂,纵起身来几个跳跃,连拉带掇地把她牵远处,躲进一丛茂密的古柏树荫。

原来自从殷律叛国事发后,殷释在黄鹂儿身边的宫人中安插了许多武功颇高的侍卫保护,再加上几次三番遇刺遭袭,这些侍卫们的警惕性都极高,丝毫不敢放松。今夜在僻静的西宫里,远远听见匆乱脚步声,怎么能不紧张。

灯笼早在第一时间被吹熄,黄鹂儿被两名宫女夹在当中,说实话很害怕,可更担心昭阳宫龙陂阁里的女儿,心里后悔莫名,不该这个时候还在宫里闲晃,早该回到女儿身边。

不多时,甬道尽头走来两个身影,都裹在披风里头戴兜帽,急急地走来停在礼阳宫宫门前,身材较高的那个身影回过头来四处打量一番,往宫门上推去,厚重的宫门一声不响地开了条窄缝,恰容一人通过。个短的身影也回头张望一下,走进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