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清宵唱遍岂是歌(31)

“丫头,是我,别怕!”

女人哭声更大,头蒙在胡乱扯起的被子里怎么也不肯出来,殷释急着想检视她的情况,柔声劝慰几句后用力把被子从她手里抽走。

却不是黄鹂儿!

一个面目姣好的宫女,骤经惊吓,根本忘了尊卑之仪,瞪眼看着他,泪流满面。

殷释傻傻看了她半天,突然觉得真好笑,为了这么个不相干的女人,他犯得着吗!转身就走,路过那个摔得半晕刚从地下爬起来的金国随从,一拳挥过去打在下巴上,又把他撂倒。

搅出这种事来,偏偏陈瑞太子呼呼大睡不理不睬,殷律心里也气,却没办法,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教人押下那名金国随从,抬太子先回驿馆。

随后送走面色冷峻的大皇子殷释,殷律看向喝了一整夜酒却面不改色的皇叔殷顼:“皇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殷顼手里握着碧玉盏,闻里头的酒香:“你说呢?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

“侄儿鲁钝。”殷律怎么会不明白,曾经他也象皇叔那样为达目的可以使出任何手段,可是……

殷顼呵呵轻笑:“老大也算是阅尽花丛的人,多少大风大浪经验过,怎么在阴沟里翻了船,居然看上这么个小毛丫头。上回他非要黄鹂儿去侍候一个月我就生疑,莫不是知道了什么关于碧血的内情?今晚一试,却原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哈哈!”

“大哥他……”殷律跟着咧咧嘴算是笑,“他……应该不是这么眼皮子浅的人吧,他怎么会看上鹂儿?”

殷顼眼里分明是对殷律欲盖弥彰口不对心的诘笑,他放下碧玉盏,看着二侄子:“以前是我小看了黄鹂儿,现在看来,她倒真算得上是一招杀招!”

“皇叔有什么主意不成?”

殷顼笑道:“既然老大心有所属,咱们何妨成全他?呵呵,律儿,能不能打消金国太子的念头,说不定全要靠她了!”

“皇叔!”

殷律站起来,面色铁青:“除了这个!”他咬咬牙,“任何都可以,除了伤害她!”

第 30 章

黄鹂儿第二天听说了肃阳宫里那位黄姓宫女的遭遇,气得跟几名宫女一起痛骂那个无良该死的金国侍卫,也不看看身处何处,胆大包天到敢在皇宫里做出这样无耻的行径。可是到了下午又有消息传出,二皇子不旦不为黄宫女讨说法,竟然把她指配给那个动粗无礼的金国侍卫。眼看着口谕一下,当即有两名太监端来二皇子赏赐的几件金玉物品,督促黄宫女即刻出宫返家,等候择定的良辰到来。

黄鹂儿几乎傻了眼,她跟这个黄宫女不熟,可是看着人家泪盈于睫的模样,心里对殷律也忍不住生出埋怨,明知金国侍卫的人品还把黄宫女指给他,这不明摆着是把人往火炕里推吗?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有心找他问问,殷律已经好几天没有跟她照面,他贵为皇子,自己总不好直绷绷地冲进书房里去找他,再说了,还有那么多的宦官、宫女、侍卫守在他身边。

怎么办?没办法!只好看着黄宫女期期艾艾,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肃阳宫,不当值能出来送她的宫女们都陪着伤心,黄鹂儿站在人群后头,眼睛也红了。

因为恰逢二皇子的生辰,除了循例的赏赐,这两天的膳食也比往常丰富,黄鹂儿没胃口吃,晚上也睡不着,干脆溜到院子里,她存着个小心思,不知道他今天晚上会不会来看她。

月静人好,满园寂寂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

黄鹂儿站在院子当中呆呆地往院门处看了半天,远远听见四更的更鼓,心知他不会来了,长叹一声,耷头耷脑地坐到一边树荫里的石鼓上,手托着下巴,失望透顶。

还是左手掌心,痛过好几次的那个地方,毫无征兆地又突然一阵剧痛袭来。她差点喊出来,咬着嘴唇忍住,右手死命捏着左手,痛得弯下腰。这是怎么回事?还有不久以前做过的那个梦,这种疼痛,就象是被利钉刺穿时候的疼痛。

冷汗一滚滚从额上沁出,她痛得几乎坐不住。

疼痛又突然消失,黄鹂儿剧烈地喘息了一阵子,缓缓坐直身子,抬手检视左手,雪白依旧,没有一点痕迹。自己莫不是生了什么病?她想起在归宛城的时候曾经看到过有人因为骨头上长了疔疮不得不象关老爷那样刮骨疗伤,在皮肤和肉上挖出一个大洞来。

她把手缩进袖子里,站起来打算赶紧回房。该睡觉的时候不睡觉,活该自己捱痛!

院门外有脚步声,黄鹂儿惊喜地站定,把准备伸出去的脚又收回来,轻笑着,心在嗓子眼轻跳。手攥紧腰上悬着的荷花荷包,全神贯注地等待着。

脚步声很轻,越走越近,院门虚掩,轻轻一推就能推开。黄鹂儿犹豫要不要站到明显的地方,好让他一进来就能看到自己,还是就象现在这样,躲在暗处,偷看他进来时候的表情?

对殷律的好奇占了上风,黄鹂儿刚才还悲伤现在又忍不住脸上的笑容,憋着气,等着。脚步声停在院门外,好半天,却不见院门被推开,老天爷,该不会是哪位姐姐回房的时候一时手快把门闩插上了吧!现在走过去拉闩开门,会不会显得太那个啥,好象显得自己在这里呆等了一晚上,会让他笑话的!

迟疑间,院门边脚步声再度响起,暗夜里,有个又倦又尖细的声音轻轻说出一句话,没有听太清,隐约几个字飘进黄鹂儿的耳朵里。

“……驾鲤湖畔……

脑子里象是有火花突然闪过,驾鲤湖,古古怪怪的名字,想不起什么时候听说过。它究竟在哪里?驾鲤湖畔有什么?为什么她的心里有一根线突然紧绷?

回房在床上翻了好一阵子沉沉睡去,天亮的时候突然翻身坐起,一脑门的汗,长出一口气,轻笑着点头。她想起好些年前父亲母亲的一句笑语,当时母亲一边绣花,一边笑话父亲名字叫黄玉,实际上一穷二白,改名叫黄石还差不多,父亲笑着反驳母亲,这世上名不符实的东西难道还少吗?栖凤山上难道有凤凰?驾鲤湖里又什么时候有过鲤鱼?

没有鲤鱼,那有什么?她当时傻呵呵地问,母亲不知怎么地手一抖,在指头上扎了个洞,血珠滴落在绣布上,大半个月的心血白费,耽误了绣坊的工期被扣罚了不少钱,令人印象深刻。

黄鹂儿想起父母当年教养子女的辛劳心里酸楚。还好她天性开朗,起床洗漱后不多会儿就把这三个字抛在脑后。黄宫女的事情过后不久,摄政王发下旨意,一年一度夏祭的日期将至,他与皇子即将出京至皇家祭陵行祭祀大典。

举行祭祀大典的祭陵,就在京城以西两百多里处一个静谧的湖边,那面湖泊的名字,就是驾鲤湖。

黄鹂被列入随驾人员的名单,这回出京声势浩大,她第一回真正见识到了皇家的威严与风范,跟几名宫女坐在马车里,扒着车帘缝往外看西洋景,金碧辉煌的驾辇,五光十色的旗幡,数不尽望不到边的仪仗卤簿,所有一切都让黄鹂儿感觉到新奇和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