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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宵唱遍岂是歌(18)

只有她两道视线,笔直地看在他脸上,让他沉溺,让他不能呼吸。

殷释低呼着后撤一步。

利剑般的那两道视线,竟然是……竟然是碧绿的颜色!

怎么这个红衣女子,竟然长着一双碧瞳!

神思恍惚间,突然刺中的利刃被拔出体外后,殷释才感觉到一股火样的热气和随之而来的剧痛。他僵立着,看着心口处流出的鲜血,和眼前舛舛怪笑着的黑衣人。

黑衣人抛开手里的匕首,看也不再看殷释一眼,转身瞪着被殷释惊呼声唤回神的黄鹂儿。

黄鹂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刚才她明明是跟着阮仙姐姐回了宫,怎么眼睛一睁,就到了望天阙?还有这个黑布包面的黑衣人,和站在台边倒在血泊里的年轻男子,他们又是谁?

黑衣人走近,黄鹂儿呆得忘了逃,任由黑衣人攫住她手腕,凄声长笑:“哈哈哈,终于让我等到了,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这笑声……

黄鹂儿浑身一个寒噤,黑衣人撕下面上黑布,露出沙老公横须怒髯的脸孔,他狠狠地把黄鹂儿扯向自己:“还好,没等多久!老天怜我族裔,总算留下一双碧瞳!”

第 16 章

黄鹂儿吓得大叫起来,挥起两只拳头打向沙老公,沙老公根本不理会她的动作,一手揪住衣领拖着就走。黄鹂儿嘶声的呼救和沙老公低沉的笑声在此时宁静的山谷里回响。

寒光闪过,一把沾着鲜血的匕首指着沙老公的眼睛,被刺中心口的殷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手里拿着沙老公随手抛开的匕首,面沉手稳,丝毫不见受过伤的样子,只是素色衣襟全被血染红,更衬得一张面孔如玉。

“你!”沙老公瞠目,随即狞笑:“要留个全尸的就趁早闪开,你我无怨无仇,老夫不想下狠手。”

殷释冷哼一声,唇角含霜似笑非笑:“要留个全尸的就趁早放开手里的姑娘,你我无怨无仇,或者大爷我一时心软,让你少受些零剐碎割的苦楚。”

沙老公仰天大笑:“有种!哈哈,有种!”

殷释逼近一步,匕身上沾的血缓缓凝成滴:“大爷一向不信以德报怨那一套,你今天刺我一刀,我必十倍奉还,劝你早些跪地求饶,拖得越迟,越是给自己找苦头吃。”

沙老公哪里理会这些威胁,只是刚才那一刀的份量他心里有数,笔直照着心窝口刺过去的,仔细想想,分明是直入骨肉的手感,不象遇到什么阻滞,这人理应当场毙命,怎么还有气力站在这儿说这么一大篇话?沙老公心里揣测着,锢紧挣扎不止的黄鹂儿:“口舌之利逞之无益,老夫没功夫跟你在这儿耗,快些让开!”

殷释伤口处的绞痛已经慢慢扩至整片胸膛,眼前也有点涣散,他紧咬着牙关,冷冷逼出一声笑:“放开她,我就饶你!”

黄鹂儿两只胳臂连同上身被斜掐在沙老公的铁臂中,沙老公身上那股酸腐的味道又冲进鼻子里,她死命抡起两条腿踢向沙老公,可是全然如同搔痒,人家没一点反应。她现在没时间考虑自己为什么会现身于此,嘴里大声叫嚷着放开我,心里怕到极点。那个拦住沙老公的年轻男人,他身上的血几乎流成一条河。

也许人在困境中会爆发出以往不敢想象的潜力,黄鹂儿只觉得有股辛辣的热力从脚掌心一下子蹿到头顶,所经之处象是有一条被火烧过的线,耳朵里听见哧溜的响声。然后两只手上生出巨大的力量,她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居然轻易地就推开了沙老公的禁锢,沙老公一个不留意,吃惊地啊了一声。

殷释想也没想执匕前刺,用尽身体里最后一丝气力,双腿猛蹬地,身子几乎斜飞出去,势如闪电。沙老公瞥见有银光刺来,推开黄鹂儿,借力向后翻身跃起,可还是避之不及,被匕首在胸腹上带了一下,划得不深,长长的一道伤口。殷释没有力气已经收不住去势,他咬紧牙,用最后一点清明的神思控制住身体,往落地不稳的沙老公身上猛然撞去,沙老公被这一下撞得又腾身飞起,错手间飞出观景台,往虚无深邃的谷底直坠而下。

黄鹂儿扑到台边向下看,云雾里什么也看不见,没有响声,没有涟漪,甚至连风声也没有。她突然想起倒在地下的年轻公子,赶忙扶起他来,殷释已经力竭昏倒,眼睛紧闭着面如金纸。

“公子!公子!”黄鹂儿摇撼着他,跟上回殷律昏迷时还不一样,这位公子身上的血一直不停流,黄鹂儿不知道人的身体里能有这么多血,她慌乱地把手掌压在他伤口上,可指缝间还是有血顽固地渗出来。

“公子!公子你醒醒啊!”黄鹂儿想起身去喊人,可手一松,刚才压住的血猛喷出来,吓得她一屁股又坐回来,一边按着一边无助地四处张望:“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

匕首还握在这位公子的手里,黄鹂儿看着,脑子里响了一下,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咬破左手无名指,用力掰开公子的嘴,挤了两滴血进去。这回从她指尖流出来的血再不是红色,而是碧绿的颜色。黄鹂儿看着颤抖的左手,看着上面的血迹,想着沙老公刚才说过的碧瞳……

她用力咽了几咽才让心神稍定,伸手胳臂够过来公子手里的匕首,往裙子上拭净血迹,举在眼前。

锋利的匕身上清楚映出她焦灼惶恐的眼睛,同样碧绿的颜色,一如她指尖还在渗出的鲜血。

阮仙带着所有人的一起找,半道上遇见也来找大皇子的人。远远看见观景台上象是有人影,众人狂奔过去,被眼前景象吓得骇倒。阮仙跌跌撞撞跑过去,扶着黄姑娘手里的人,大惊失色:“大皇子!大皇子!”

匕首握在黄鹂儿手里,她又惊又怕地全身都在颤抖,大皇子的随从一脚上去踢开黄鹂儿,痛吼着要撕打:“贱人,胆敢谋刺大皇子!”

黄鹂儿被踢得滚了几滚趴在地下痛得喘气,阮仙扑过去拦在黄姑娘身上,扭头朝大皇子的随从大声叫道:“你干什么!干什么!”

“干什么?”随从一张脸都快要变形了,出了这样的事,所有跟着到离宫来的随从都脱不了干系,他跨前几步怒指着趴在地下的黄鹂儿:“谋刺大皇子其罪当诛,你闪开,我要杀了她!”

跟着阮仙来的不是宫女就是宦官,而大皇子的随从除了侍卫还是侍卫,两下里根本不用效量,黄鹂儿就被随从从地下抓起来,扭住胳臂按跪在大皇子身边。有侍卫抬起大皇子要找太医抢救,还有侍卫气愤地抢过匕首就要往黄鹂儿身上招呼。

翻动身体的时候,殷释轻轻地出一口长气,咳嗽着睁开眼睛。

黄鹂儿的头被低按着,长发狂乱披拂满地,她吓得大声哭泣着,倔强地抬头张眼看住殷释,碧绿色的一双眼睛正对上殷释的双眼,碧绿色的瞳眸里不停流出泪水。

“放开她……”殷释低声吩咐着,黄鹂儿立马被松开,她痛呼一声两只手臂撑在地下,紧张地看着殷释,殷释觉得身体上的痛楚减轻了许多,这个小丫头的脸上泣泪横流,那副模样看起来,竟然让他觉得有点好笑。他勉力抬抬手指了指黄鹂儿:“带上她……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