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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宵唱遍岂是歌(139)

赵执戈修眉一凛,嘴唇顿时紧紧地抿了起来,好一会儿才颤声说道:“是……是吗……”

黄鹂儿笑着点点头:“那一年我和永昌王路过青州,就住在都督府里,天天和小公子在一块儿玩。算起来,小公子还救过我一命,要不是他,也许我早就死在赵都督手里了。”她顿一顿,想起了什么似地笑道:“怪不得当时我在都督府里发现了荆果,原来你们也是碧族后人,所以才会识得这种毒药。赵都督想毒死永昌王的时候,也许没想到我也是碧族人,也认识荆果。”

赵执戈惨然一笑:“世间一切事皆逃不过缘法。”

殷释与赵执戟离得有一段距离,这两个女人又刻意压低声音,他们听不太清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只是看着黄鹂儿象是在回味什么似地默想了一会儿,回头深深地看了殷释一眼,转过身安详地一步一步走向高大玉璧。赵执戈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阻止她,只好挪开手中利刺,和众人一起看着黄鹂儿瘦削的背影走到了玉璧之下。

一手抱着殷恕,一手轻抚上了光洁冰冷的玉璧。这么洁白的玉璧上,如果流着碧绿色的鲜血,那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会不会很好看?

黄鹂儿想着,低笑出声,笑得垂下头,一会儿又高高地抬起。笑声里,她很慢很慢地走着,可等到赵执戈反应过来时,黄鹂儿已经抱着殷恕走到了玉璧旁坍塌的望天阙观景台边,再向前多跨一步,她和怀里的孩子就要坠入深崖。

“鹂儿!”殷释大叫着抢身过去,被赵执戟伸臂挡住。黄鹂儿象是没听见他的呼唤,转过头来对着赵执戈笑道:“那十二枚银钉,你还没有凑齐。”

赵执戈不提防这个平时一向傻乎乎的仪贵妃娘娘会在此刻想出这么个玉石俱焚的法子,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怎么应对,她刚往崖边走出一步,黄鹂儿的裙角就被崖下吹上来的山风荡起,让赵执戈不敢再动。

“鹂儿!”殷释猛地从腰间抽出赤玉刀向前阻挡他的赵执戟押去,赵执戟毕竟身经百战,身形后纵的同时龙舌尺也划出了一道幽蓝光焰,堪堪抵挡住赤玉刀的火焰刀刃。

神器的力量交会,在悬云山顶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红蓝两道光焰缠杂着,间或又变成紫光,砰地一声迸碎开来,象是有人在这里燃点了一支巨大的焰火。

悬云山山势极高,已经追出京城圣功门的殷律大军在半道上也看到了这幕奇景。殷律勒住马缰定定地看向那团转瞬即逝的光焰,他与皇叔殷顼以及三皇弟殷祈都深知苌弘碧血的神力,早就提防着殷释一旦被逼急了,会利用黄鹂儿来抵挡大军进攻。

看着那团明显不是凡俗力量引出的光焰,殷律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厉叱一声驱动战马,飞也似地向着悬云山奔去。

两路大军终于在悬云山下相遇,卫帝的军队人数不占优,但提前在山脚下设防,打了反军一个措手不及,两下里倒也旗鼓相当。

殷律心里挂念着黄鹂儿,一路在卫帝军队里杀出一条血路,带着数百手下沿山路飞速向山顶攀登。

山顶上,殷释与赵执戟也正在厮杀,赤玉刀、龙舌尺两柄神器的力量太过雄浑,相要相助的手下军士们都无法走近这两人身边,只能远远地看着红蓝交杂的光焰里,两个同样高大有力的身影激战正酣。

单论武功,殷释原本不是赵执戟的对手,但前次十万大山中重伤被碧血神力救治之后,他不论力量还是敏捷程度都比过去有了很大提升,仿佛是黄鹂儿碧血里的部分神力也深植入了他的体内。殷释性格野旷蛮横,与手里的赤玉刀十分合拍,但反观赵执戟,他向来用惯大开大阖的兵器,如今只有一柄尺许长的龙舌尺在手,不免有些洒脱不开。种种原因之下,殷释竟然把所向披靡的赵执戟打得节节后退败象频露。

赵执戈看了心里焦急,右手抬在胸前拈动指诀,嘴里飞快念起一串咒语,悬云山上淡淡的温泉硫磺味里突然多了股腥臭。赵执戟和殷释同时明白过来,也同时停住手向赵执戈扑过去。

赵执戟大张虎目,厉声吼着:“不要!”

可还是晚了一步,赵执戈的秘咒念完,斜刺里生出一股乌黑的风,在她身边打了个转,巨爪一般伸向黄鹂儿,把她紧紧禁锢在无形的五指之间。顿时一道绿色的光芒从黄鹂儿胸前透出,却没有射上高空,而是全部被这只巨爪困在掌心,象是掬握着一团绿色光球。

黄鹂儿全身疼痛欲裂,呻吟呼痛声惊醒了殷恕,婴儿张着大嘴哇哇痛哭,全神贯注的赵执戈被引得向他看了看,殷释与趁着这个机会出手击中她,穿着青色直裰的身子猛地飞起,被赵执戟追过去抱住。

落地之后的赵执戈一口鲜血喷出,全部洒在了哥哥的铠甲上,赵执戟痛呼不已:“执戈,执戈!”

赵执戈以戴罪之身自愿终生被缚羡陵,献祭给一种古老的咒法,换得了赵执戟的平安。她擅自离开羡陵已经使得这种咒法发动,现在为了相助哥哥又不顾自身安危利用羡陵里的魔魇之力引发黄鹂儿身上的碧血神力,早已经用尽了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气力。

“执戈!”赵执戟吓得眼前发黑,捧起妹妹的脸,慌乱地用手指去抺她嘴边越涌越多的鲜血。赵执戈被不断喷出的鲜血呛住,趴在赵执戟怀里大咳了一阵,更加气若游丝。

“执戈,等着哥哥救你!”赵执戟想把赵执戈放开,她却握住他的手,喘息良久,轻声说道:“别再……为了我造孽……”

“执戈!”

“都是报应……我们身为碧族之后,却对苌弘圣女如此不敬……不要了哥哥,不要了……”赵执戈看着表情狰狞扭曲的哥哥,坚毅双眼里,慢慢凝聚起了一丝水气。赵执戟肝胆欲碎,抱紧妹妹连连摇晃:“执戈,执戈!你等着,哥哥一定救好你!”

赵执戈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赵执戟俯耳过去听,除了渐渐消失的气息,什么也没有吹拂上他的脸颊。

“执……执戈……”

赵执戟痛吼着,只见困住黄鹂儿的那团黑气在赵执戈停止呼吸后也变淡变薄,风中响起一阵噪乱刺耳的哭号声,残存的黑气旋转着扑回到赵执戈的身边,猛地倾注进她体内,随着以血肉献祭的祭品的死去,也终于消亡。

赵执戈一倒,黄鹂儿也觉得全身一松,踉踉跄跄地向着一步之外的望天阙崖边倒去,失脚踩空,猛地就向看不见底的深崖底坠落。

殷释大呼一声也扑下深崖,握紧赤玉刀刀柄狠狠将刀身扎进山石里,另一只手正好抓住了黄鹂儿伸向他的一只右手。

殷恕响亮的哭声在山崖间回响,黄鹂儿虚软无力,一只胳臂根本抱不动这个胖大小子,眼看着襁褓在臂弯里慢慢地向下滑脱,她急得仰起脸来对着殷释嘤嘤哭泣:“救救他,快救恕儿……”

第 128 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