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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宵唱遍岂是歌(126)

客栈里这个独立的院落很小,也没有经过精心地布置,只是在院角离房间最远的地方摆放了一只石桌四只石凳。黄鹂儿坐在其中一只石凳上,手肘支着桌面,托着腮,一动不动地坐着。

更深露重,月堕风寒,她一个人跑到外面不知在想什么心事。殷释浓眉皱得更紧,看着黄鹂儿的背影,有疑惑难解,又有走过去为她披一件衣服的冲动。

“鹂儿。”

殷释的一声低唤让黄鹂儿吓了一大跳,从石凳上蹦起来回头看向殷释,嗫嚅道:“我我我……”

“早些安歇吧。”殷释说完回房,在床上只等了一小会儿,黄鹂儿便慢慢吞吞地跟了回来,昏黑一片的屋里,她在床边站了一刻,才轻轻撩开床帘爬上来。

殷释睡在床外,又身长体阔,黄鹂儿上床时再怎么小心也难免要触碰到他的肢体,更何况长发和胡乱披着的外袍都那么碍事。

殷释不愿再费神去分辨心里的感觉,长臂一伸,搂住黄鹂儿的腰翻个身便压住了她:“躲我,嗯?”

“没没……没有……的事……”

“恼我了?”殷释挑起眉。

黄鹂儿立刻辩解:“真没有!”

“真没有?”

“真的!”

殷释审视地看了看黑暗中的黄鹂儿,虽然看不清,但能够想象出她此刻的表情。他轻出一口气,从她身上下来躺好,搂着她闭起眼睛:“没有就睡吧,天快亮了。”

“嗯。”黄鹂儿翻个身,小心地把左腿挪了挪,左膝被赤玉刀刺穿的伤口表面虽然痊合了,但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劳累久了更是酸痛难当。殷释捞起她的左腿搭在自己腿上,手掌慢慢地在膝盖周围揉按,温柔的动作让黄鹂儿心里一酸,她低声地说道:“皇上不用理会我,你先回京吧,别……别因为我耽误了大事……”

“有我在,出不了大事!”殷释说道,过了一会儿,声音略略低沉地补上一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爱生闷气的女人?”

黄鹂儿脸上发烫:“谁生闷气了?”

殷释想笑,粗起嗓子说道:“不许犟嘴,睡觉!”

第 115 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殷释在甲兰城附近又探看了一天,黄鹂儿跟在他后面,虽然大部分时间骑在马上,但仍然累得不行,可卫帝倒是精力充沛,走在汾河沿岸的时候,始终若有所思。

汾河闸内的水面越来越低,露出来的河滩越来越多,挖河泥填造出的良田也跟着增多,不仅民工们兴致高昂,黄鹂儿看了,也代他们欢喜。

只有殷释一个人看着这副热火朝天的景象,突然想起了什么,暗叫一声不好,翻身上马坐在黄鹂儿身后,打马疾驰,回到甲兰城中。

黄鹂儿不明就里,只是看着殷释带她回到客栈房内,嘱咐她好好呆着哪里也不准去后便要离开。黄鹂儿伸手拉住殷释的衣袖:“你去哪儿?我跟你一起!”

殷释面色有些肃然:“乖乖呆在这儿,我有要紧事办。”

“你不能一个人!不是说有侍卫跟着我们吗?在哪儿呢,让他们跟着你!”

“我只是去见一个人,没有危险,不用担心。”

“不行!”黄鹂儿一想着十万大山密林里殷释身中赤玉刀等武器攻击的场景便不寒而栗。

“傻丫头,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殷释说着去拉黄鹂儿的手,她却死死攥住他衣袖,怎么说也不肯松手。殷释心中一动,看着黄鹂儿波光盈盈的碧瞳,说道:“怎么,这么担心我的安危?”

“你是一国之君!”

殷释垂眸思忖了一会儿,沉声说道:“既然这样,鹂儿,你敢不敢代朕去传个口信?”

“去哪儿传?”

“汾河水闸,找到我们来时坐的那艘船,告诉船老大,今晚午夜时分汾河水闸便会打开,让他通知周围的船家们立刻离开水闸附近,以防水流突然转向酿出大祸。”

黄鹂儿点头:“好的,这个容易,我去!”

殷释轻笑握一握她的手:“那我就坐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黄鹂儿脆脆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客栈,雇一辆马车飞速驶往汾河水闸边。只是水闸关闭数日,已经有上千艘船滞留在闸外,想找到一艘小小的客船,相当不易。黄鹂儿戴着斗笠面纱,雇一艘小舨板在船林中穿梭,焦急地寻找着。

殷释在黄鹂儿离开之后也离开了客栈,吩咐守卫暗中跟着仪贵妃娘娘,自己则带着两名手下径直来到了甲兰城东的砀州都督府,递上名剌求见宋原都督。

宋原看着门房送来的名剌,犹疑再三,吩咐这位京中来的工部郎中引进书房。

不急不慢地更衣之后,宋原一步三晃地走到书房之外,眼睛不由得眯了一眯,两名守在门外的侍卫精光内敛,端正威仪地分站在两侧,想不到一名小小的郎中,居然也会有这样的手下。他暗忖着踱进书房,西首粉墙上挂着的一幅先帝御笔条幅下站着个高大的玄色背影,一名年轻男子负手挺立,正在用心端详这张条幅,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对着宋原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宋大人,久违了!”

大卫天朝幅员辽阔,地势西北高而东南低,江河的流向大都是由西向东,而水量分布也基本上保持了这样一个规律。京城钜川虽然位于天朝北部,但因为城下有汾河流过,周边还有几条细小的河流,所以水源十分丰富,在建都之前,这也是先帝殷瓒考量选择新都地点的标准之一。

汾河在京城钜川南城之下流过,建都之时,殷瓒让人开挖了一条支流,通过一进一出两道水门流入钜川城内,这主要是为了方便往来舟楫将主河道上大船运送的货物载入城内小码头,同时也方便了城内支流沿线众多工坊利用水流形成的动力臼米、冶造、印染等。

这几日,汾河的水位急剧下降,支流的水位快要见底,除了单人单筏的小舟,已经没有一艘船可以驶入京城,支流沿线原本热闹的锤击杵擂声也同时安静了下来。

钜川所在的颍州都督是殷氏宗族,此刻既有大军逼境,汾河又不知怎么地突然枯竭,弄得他两下里应接不暇,忙得团团转,立刻派人沿汾河而上,寻找原因。

汾河水枯的原因很快就找到了,颍州以西的砀州,都督宋原在没有任何说明的情况下下令关闭汾河水闸,引汾河水灌溉砀州农田,同时大规模清理河淤,看样子一时半会的还结束不了。颍州都督大怒,然而现在皇上不在京中,他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审时度势之后,叩响了兵部尚书司马平的府门。

司马平大笑:“这种事怎么跑到我的面前来告状!我兵部怎么能插手工部的事。”

殷都督摇头叹道:“这可不单单是工部的事,尚书难道不知道,汾河砀州水闸一关,西北地区的煤炭便也被堵在了水闸那一头,经汾河运往西北内陆的海盐、米粮也断了航路,这可不是小事,万一堵上半月一月,非闹出大纰漏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