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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宵唱遍岂是歌(103)

殷释渐渐发现了黄鹂儿的不对劲,他慌忙从她身体里离开,抱起她连连摇撼:“鹂儿!鹂儿你怎么了!”

黄鹂儿努力大睁着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殷释的脸,她的神智象是被人从身体里强行抽离了出去,电光火石般地飞窜进高高的夜空,烈烈罡风横吹竖碾,几乎把她碾压成粉屑,那种痛苦无法形容。

殷释精心的布置被黄鹂儿无心的善举打乱,此前逼迫困缚殷祈的种种局面反而死死地掣制住他自己,卫国十州的武力极不平均,最能征善战的要数赵执戟、麦元庆与简克难三人治下的青州、渚州、鄣州兵马。当此边境危急关头,卫帝不得不采用他最不屑的一种方法来稳固政权。赵执戟可以通过延已来控制,麦元庆在经历了女儿遭受的奇耻大辱之后已经不象先前那么听话,而简克难心机深沉,绝不是个舍得拿出全部身家来忠心卫国的人,让麦家和简家的女儿进宫,是殷释现在唯一能做并且不知道成效如何的选择。

麦贵嫔与简贵嫔不象先前的戴嫔燕嫔,不是随随便便往深宫里一扔就能应付过去的,她们俩身后是可以保卫大卫国的数十万人马,这个份量,让骄傲自负如斯的殷释也不得不咬紧牙关,逼迫自己离黄鹂儿远一点。

可今天是他的生日,无论如何,今夜要与她一起渡过。

殷释抱着怀里黄鹂儿颤抖的身体,急切地唤她:“鹂儿,你怎么了鹂儿!”

黄鹂儿一下比一下急促地呼吸着,胸口剧烈起伏,她在殷释连番呼唤下总算醒过神来,长出一口,十指掐紧他双臂的肌肤,抖索着嘴唇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清晰的话。

“我,我看见了……莺莺……莺莺有难……”

第 95 章

第九十五章

轰轰烈烈地办完了太子陈瑞的葬礼之后,痛失爱子的金帝因哀伤过度一病不起,辗转病榻三五天后龙驭殡天,剩下一大堆儿子不知道经历过怎样的厮杀争夺,最终杀出重围坐上皇位的是五皇子陈洋。

陈洋一登上帝位,父皇尸骨未寒之际便大开杀戒,一连斩杀了四名手足之后又亲笔手书征檄,列举卫帝数桩辱金罪状,高举哀兵大旗征讨卫国。七十万金国大军陈兵边境,鄣州告急,燕州告急。卫国青州都督赵执戟率治下二十万人马,麦元庆、麦山、麦平父子率军三十万,加上鄣燕两州原有兵力三十五万,卫国八十五万大军压至北疆,朝中兵部户部所有职司衙门全都连轴跟着转,粮草饷银流水般地运往北疆,几乎每个时辰都有数封军中来的信报被驿兵快马送进京城,呈交给有关职司。

如此危急紧要的关头,卫帝殷释却病了,一连数日未能上朝,兵部尚书司马平和户部老尚书贾巍急得团团转。三天之后有小道消息从宫中传出,皇上哪是什么病了,而是携仪贵妃娘娘于数日前微服出宫,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至今未归。

老贾巍一听这话气冲脑门,从户部衙门冲至宫中求见病中的皇上,被首阳宫侍卫拦住。贾巍是个杠脾气,当即在宫门外高声喊叫起来,死活也要见皇上一面,闹腾得实在太厉害,两相里推搡起来,把个老贾尚书一跤推倒在宫门前台阶上,摔得头破血流昏迷不醒,而皇上始终没有出来露一面。

这下子可炸了锅,没有一个大臣不暗地腹诽,皇上平时看着老成持重,怎么行事如此荒唐,现在是什么时候?金国大军压境,战事一触即发,举国上下同仇敌忾的时候,京城里的一举一动,尤其是皇上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天下人的心,现在是多么需要皇上镇定若山地统筹指挥一切,可他却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不仅如此,还将忠心耿耿的贾尚书整成那样,实在让人寒心。

消息从京城传到北疆只用一天一夜的功夫,第三天上谣言便开始在横亘鄣燕两州北部数百里的边境线上传了开来,卫军人心当然开始浮动,金国趁机发动攻势,同时从五处向卫国杀来。赵执戟部遭受的压力最大,以二十万之力独抗金国泰半兵力的攻打,不得不收缩防线,死守在城营之中。

麦元庆部人数最多,装备最精良,战斗力也最强,金兵避其锋芒,只用小股部队牵制住麦元庆部,将绝大部分力量用于赵执戟部与简克难部。麦元庆毕竟是跟随过先帝打下大卫江山的有功之臣,关键时刻抛开个人私利,派两个儿子各率一队人马驰援赵执戟与简克难。大儿子麦山率五万部众绕到金兵身后,和简克难来了一个夹攻,虽然没有给金兵造成实质性的打击,总算是取得了一场小胜。

可是麦元庆的二儿子麦平贪功冒进,在解了赵执戟的围后煞不住手,又向前冲了数十里,正落入金兵包围圈,现在五万人马被重重围堵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城郭里,情况十分危急。

麦元庆的两个儿子兄弟情深,大哥麦山一听这个消息立刻就急着要出兵去救弟弟,此时此刻探马来报,金兵频频调动,停止了对麦平的继续攻击只是围堵,明摆着就是要拿麦平当诱饵,想引出一条大鱼来,战场瞬息万变,稍有一步行差踏错,不仅损伤自身,还要牵累数十万大军,麦元庆虽然身经百战机智多变,可是牵涉到自家儿子的生死,一时之间十分踌躇。麦山跟爹爹争了几句,被老麦元庆一嘴巴扇倒在地骂出了大营。当天晚上半夜时分手下慌张来报,麦大少爷带着彪下人马抢出大营,出去救二弟去了。麦元庆又惊又怒急火攻心,立时血不归经吐出一大口鲜血来,差人火速去把大儿子追回来。

可是哪里还来得及,金国正等着有人来自投罗网,早已经收紧包围圈,把麦山也围在铁桶阵中。

黄鹂儿在幻象中看见的是一片仙境般的美景,云雾缭绕的大山之颠,清澈宁静的碧潭之上,六座山峰拱首而立,象是六片绽放的花瓣,围绕在潭水正中一座花蕊似的山峰周围。蕊峰遍生树木通体碧绿,顶端却建了一座白玉似的城池,阳光照耀其上,奇姿妙质,彩殊光曜。

玉城之中又建高台,此时此刻,一位遍体黑衣黑布置面的长身男子怀抱一名女婴站在高台之端,女婴穿着碧绿色的衣服,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正看着这名男子,格格地笑得十分动听。男子用手轻柔地搂着她,回头看一看,露在黑布外头的双眼里怒火炽烈,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把女婴护在怀里,愤然一跃,从高台上直坠而下,笔直堕进蕊峰底下的碧潭里,击起千寻潭水。

黄鹂儿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听见动静的殷释却没有躺在枕边,而是从门外走了进来,轻轻拍拍黄鹂儿的脸颊,把她搂进了怀里:“我在这儿呢,别怕,鹂儿,别怕!”

“我们不要歇了,这就走吧!”黄鹂儿拉住殷释。自从出京后一路向着西南疾奔,两天功夫就到了邲州,殷释体恤黄鹂儿,白天没命地狂奔,晚上却总让好好好安歇,只是黄鹂儿现在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十万大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