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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眷浮生(40)

于夏晚抬起手用袖子擦擦脸,走过去敲敲车窗。车窗滑落,她伸手取下他嘴角的烟,扔在地下,然后走到车头处站好。

“秦捷,要么原谅我,要么撞死我。你选吧。”

第 23 章

有一句话叫时光飞逝。

还有一句话叫岁月沉积。

一个卷翻着往越来越远的地方、脚不沾地地飞身而去,另一个只能眼睁睁看着,被隐遁的岁月牢牢锁住双脚,动也不能动。

隔着倒映着十字路口红绿灯光的挡风玻璃,于夏晚觉得秦捷的眼光离她很远。她能看清,却有点看不懂那里头的意思,象是要告诉她什么,又象是要生冷地推开她。

他不开车,她也不让,就这样对峙着。直到巡警狐疑地走近,他才下车把她塞进车里,然后迅速离开。车开不多远,秦捷一脚踩下煞车:“你先回去,外头天冷。”

于夏晚看着他的侧面,嘴唇抿着,眼睛垂着。她伸手握住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秦捷!”

他不动,手指很冷,她的手也不热,却比他的温暖了许多。

“秦捷……”

回来找她之前,他想过所有一切,可是侧身站在二楼窗户后面,半掩着窗帘看见隔壁花园秋千上那个穿着格子睡裙的她,秦捷有点不确定了。和很多年前一样,她坐在那里,身子歪成一个懒洋洋的角度,头发披着,书捧得离眼睛很近,恨不得贴到了脸上。

这才发现,这幅场景,或者说有她的场景,从来没有忘记过,总是错错落落地在记忆里出没。所以才这么熟悉,这么渴切。

象是给灵魂的犒赏,久别以后。真的很久。久到他以为自己对她剩下的只有恨。可是光这一个恨字又说不清所有的情绪,层层叠叠牵丝绊蔓,从一颗种子开始长到现在,哪里知道心里对她,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站在十字路口,不知往哪走。她的手牵住他,带向最温暖的那个方向。秦捷看着于夏晚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抚过,坚定坚持地握住。他咬咬牙,撇着嘴角微笑:“于夏晚,我是该说你冷血,还是该说你天真?折腾到现在,你还不累?”

于夏晚的呼吸并不比平时更粗重一点,他听在耳朵里,那么清晰,和拥着她的那些夜晚一样。她背朝他,被他搂在怀中,黑暗里,紧紧的。

秦捷突然有种感觉,这个时候,他宁愿是自己心碎。

这个想法让他很厌弃,不知道该厌弃什么,总之有股火猛地从心头窜起来,他用力咽了咽,下定决心般把她的手拨拉开,伸手拧钥匙发动了汽车:“你下去吧,我要走了!”

于夏晚不说话,也伸手,把钥匙拧回去。

秦捷再拧开,她再拧灭。

为曾经付出的,也为曾经拥有的……以为曾经拥有的。

他第三次拧动钥匙,她倔强地继续伸出手去,这回只触碰到他冰块一样冰冷的手,然后同样冰冷的嘴唇就掩了过来,蛮悍地吻上于夏晚的嘴唇。

试过激狂,没试过这么激狂。忘乎所以的时候,甚至有种硝烟的滋味。

硝烟……

于夏晚猛地睁大眼睛推开秦捷,按开顶灯就在车厢里找,一边找一边急:“叫你不要在车里抽烟,你看,烧起来了吧!”什么也没找到,再坐直身子,车外不远的地方有几个男孩拿着焰火跑到大马路上来放,火花哧哧冒着,象刚才他那个吻一样美丽热烈。

秦捷不想笑的,还是忍不住笑起来。

夜晚的天空被焰火照得五光十色,秦捷笑得也很灿烂。于夏晚看着他的笑容,也跟着笑了笑,然后泪水夺眶而出。心里微微痛着,疼惜着。他这样一个男人,现在还能在她面前微笑,命运不算太严苛。

外头的焰火,点燃、绽放、熄灭。一切都是转瞬即逝。

你也是这样吗,秦捷?

他的眼睛比黑夜还要黑,灼灼地看在她双眼中,心念辗转。

是这样吗,秦捷?

快三十岁的女人,还会这样眷恋不舍,纵使尝过痛苦的烧灼的滋味,依然是这么执着,她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可是自己把握不住自己的幸福,这又算不算一种悲哀?

秦捷的嘴唇动了动,又闭紧。他抿着双唇眉头微锁的样子,这个时候看起来,象极了秦浩。最后见到的秦浩,也是这样的表情,也穿着这样的衣服,仿佛只有一息之隔,站在眼前,也是这样地看着她。

于夏晚垂下头,哽咽着拉住秦捷的手:“别走……别离开我……”

不是没有想过,当年,如果她也对秦浩说这样的一句话,一切还会不会走到如今?很年轻的时候不畏惧离别,看尽风烟,人却变得胆小。这双手,现在还能握住。她没胆量再冒一次险,前一次教训的代价太大,她这辈子,只剩这么多可以付出。

秦捷不说话也不动。外面放焰火的少年渐渐散去,大年夜,这么安静的街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新年伊始,犹是黑夜。最深的夜,已经是暂新的开始。

一切都是空洞,只有她等着的,他的那句回答,无论如何,总是真实的。

于夏晚知道,不管过多久她都不会忘记这个夜。这个夜里,有心灵佐证,他最后对她说了一句,可是如果我原谅了你,又要怎么原谅自己?

第 24 章

经过两年休养生息,杜明衡的公司已经恢复了元气,有了这个教训,他做起生意来比原先稳了很多。于夏晚在朱蕾再三再四不惜撕破脸皮的邀请下,辞了上海的工作回来杜明衡的公司做事。

熟悉的城市,熟悉的工作,熟悉的人,熟悉的生活,没有太大变化,仿佛两年前那些日子只不过一场梦,根本没有发生过。

于夏晚关上办公室的门,拎着包往电梯间走。去年这个时候朱蕾硬是要还她钱,死推活推地,她还是给于夏晚买了套小房子,离现在的办公室很近,走路五分钟就可以到。赵汉卿约她今天晚上吃饭来着,她没肯去。赵汉卿这厮到底还是没结成婚,事到临头退却了,被女方家里人骂得臭头,灰溜溜地拜拜。他现在公司做得挺不错,腰里有钱,气也粗了不少,去年才买的新车又换了,身边美女流连不止。

可是要吃点什么呢?想想,还是意志坚定地直接回家。财务部新进的女孩子大学才毕业的,又年轻又苗条,于夏晚不免暗自腹诽,三十刚过,新陈代谢好象突然变慢了,肉蹭蹭地长。

进门踢掉高跟鞋,光着脚往沙发上一歪,拽个靠垫过来躺得舒服点,长长出一口气。她还是更适合过这种按部就班的日子,绝大部分工作都可以在八小时以内完成,她已经不加班很久了,真是幸福啊!

灯也没开,就这么躺了好一会儿,跳起来洗澡换衣服。两年时间,头发长长也挺长,洗起来真费事,还是怀念短发的时候。于夏晚对着镜子用浴巾擦头发,比划了一下,是不是过两天去剪掉?

看电视看一会儿肚子实在饿,屋子不大,转两圈走不到二十步。虽然洗过澡了,于夏晚还是决定到楼下不远的超市去转转,权当锻炼,顺便吹吹免费的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