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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擦肩而过的遗忘(39)

世界一下子安静得吓人,她整天除了吃就是睡,闲得快要长绿毛的时候,下雪了。今年冬天第一场雪,下得还不小,叶知我站在阳台上往外头看了半天,穿上羽绒衫戴上帽子围巾,全副武装出门去,在积雪已经很厚的马路上悠闲地散步。

这个时候马路上的人有几个是在散步的呢?叶知我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寻找,除了她以外好象没有。别人都是一副战风雪斗严寒的架势,只有她好整以暇安步当车,遇到哪里有一块平整无瑕的雪地还非要上去踩出两行脚印来才行。是很冷,可是也很好玩,她乐乐呵呵地随便往前走,没有目的,走到哪算哪。

路过靠近市中心的一个工地,靠马路的围墙上画了一排很具有煽动力的广告,叶知我傻站在雪地里看了半天,踅摸到工地另一头的售楼处,推开门满身是雪地走进去。

这里卖的是一个新建的商业街的门面房,大雪天里叶知我是今天第一个上门的客户,两名售楼先生围着她仔仔细细做了讲理,还领着到工地实地考察了一番。不过叶知我能承受的总价不高,而且她现在处于无业状态,贷款也贷不了,几经考虑选择,她挑了一套看起来市口颇为不错的一楼小门面房,二十个平方多一点,正好位于拐角处,两面都临街,以后真正做起生意来,门头比旁边三四十平方的门面房都长。

叶知我也是冲动型消费者,打开钱包拿出卡就把定金划拉走了,完后怀里揣着一资料袋的协议、合同、平面图、宣传广告,继续踏进风雪中。全款现金可以打九七折,一回到家叶知我就把所有的卡和存折翻出来,几个银行跑一圈,钱全集中在一起,等到合同规定的日期去付第二期款。

于是开始关注租房市场,同等地段同等面积的商业用房租金都很高,叶知我越算越欢喜,暗自庆幸自己下手果断。但是钱一下子全砸进去了,继续在家里混吃等死的时候不免就会有点顾虑,找工作的事不能再拖了。

递出去几份简历,又上网报了两个事业单位的考试,叶知我买了一套考试的书回家苦读,没过几天接到杜均的电话,通知她带上简历和所有的资质证书、获奖证书到海城一间二级医院去面试,一个星期以后医院打电话过来通知她春节以后去上班,试用期六个月,工资和宁城时候不能比,但是在海城这种小地方也算是不错的了。

叶知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她的谢意,第二天拜托欧阳阳帮她给杜均买了一只剃须刀。欧阳阳说杜均收到以后很高兴,叶知我无声地笑笑,心里百感交集。

业务丢了好几个月,叶知我抓紧时间翻看以前留下来的资料,到新的单位里开头最重要,一定要把自己最好的状态和能力表现出来才行。

一来二去,春节就这么悄悄地到了。

中国人最重视的一个节日,对叶知我来说其实比较尴尬和无趣,她的春节和平常没有区别,还是一个人,还是以方便面为主面包为辅偶尔开火打打牙祭,最多也就是在除夕夜炒两个小菜开瓶红酒自己安慰一下自己。

今年没兴致,叶知我更是连除夕的加菜都省了,买束鲜花到爸妈的墓上去烧了点纸,回家以后方便面里敲个鸡蛋,吃完了就猫在沙发上看电视吃瓜子。春节晚会的无趣程度大大出乎叶知我的预料,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直到零点将近时被突然炸响的鞭炮吓醒。

懒洋洋地爬起来,趴窗台上看了一会儿外头漫天的烟花,然后关掉电视回房睡觉。鞭炮声声里,手机响了:“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

叶知我没有换掉这首铃声,她拿起手机,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号码。宁城的区号。会是谁呢?

按下接听键,听筒里却没有人说话。叶知我喂了一声,又喂了一声:“你找哪位?”

还是不说话,鞭炮声太大,她依稀听见有人在电话那一头呼吸,但是不确定,于是又问一次:“找谁啊?”

她皱起眉,把手机从耳朵边移开,挂断之前犹豫了一下,又把它举在了耳边:“是谁?你……你是谁?”

沉默,但是不空白,叶知我觉得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她把喉咙里的惶惑用力咽进肚子里,声音更轻更忐忑地问道:“是谁……是你吗,文杰……”

一个有点无奈的笑声响起,乔慎言轻轻地说了一句:“是我。”然后挂断了电话。

乔敏行手里拿着块葛阿姨自己炸的排叉,一边吃一边走上二楼,葛阿姨的手艺没得说,面里夹了好多芝麻,炸出来又焦又脆,味道一极棒,她从小就喜欢吃。

二楼走廊里有股冷风,乔敏行伸头往走廊东尽头望望,那里一个小阳台的门好象开着,怪不得这么冷。她把最后一块排叉塞进嘴里,拍拍手上的碎屑,走过去想把门关起来。

半开半掩的门外头站着个高大的背影。乔慎言两只手插在裤兜里,面朝着花园,嘴里叼着一根香烟,眼睛被烟熏得微眯起,眉心现出几道约摸的痕迹。他正在出神,没有听见妹妹的脚步声,被乔敏行突然揽住腰才惊醒地转过头来,轻笑着拍拍她的头:“外面冷,快回去。”

“光知道讲我,你就不嫌冷啊!”乔敏行拎拎哥哥身上穿的一件单薄的黑色棉T恤,“发什么毛疯呢,在这儿吹冷风!”

“抽烟,抽完我就回去。”

“烟鬼!”乔敏行把香烟从哥哥嘴里拿下来,一扬手扔到阳台外面去,“少抽点行不行,说了多少遍了!”

乔慎言笑:“敢跟我动手动脚的了啊,小毛丫头!”

乔敏行揽住哥哥的胳臂,好奇地皱皱眉:“我说老大,我能不能问你个私人问题?”

乔慎言眉梢一扬:“不能。”

“死相!”乔敏行掐他的腰,“喂,我说你跟叶医生是怎么回事?老爸说在海城的时候你死皮赖脸跟他求,他已经同意你们交往了,可你们现在怎么又没有动静啦?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乔慎言低头看看她,嘴角弯了起来:“没干什么。”

乔敏行挤眼怪笑:“老大,你们,你和叶医生,我嫂子,你们多久幽会一次啊?一般都在哪儿?是你过去还是她过来?”

“没有。”

“你少跟我装死!当我不知道啊,珈龄姐说了,一般象你这样的男性青壮年劳动力,内什么,旺盛旺盛的来!”

乔慎言往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又找抽。”

“关心你啊,嘿嘿,顺道也来帮老爸打探一下消息,老爸答应给我买一辆新车,条件是让我来问问你,你和嫂子有没有考虑过结婚的事?如果有,婚期大约定在什么时候。”

“老爸才不会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就是老爸要问的,老爸说了,老大不结婚老二也不能结,我说哥,你倒是动作快一点哈,我年纪可不小了,你表害我被拖成老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