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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娘事 上部(30)

眼睛想想,摇摇头。

阿青讲:“那么你先在我这里困些,我做完事体回来帮你再想想。”

要出去了,又回头:“你不要乱走,被姆妈看到就不好了。”

眼睛朝她刺头怪脑的笑,头点的很用劲。

中午柳月来才起来,就听到姆妈外间一声声的骂,阿姐秋兰心痒痒的要出去看,柳月白摆摆手:“别管无关紧的事体。”一手执了眉笔,精细的描画自己的眉毛。

秋兰在旁边拍马屁:“阿拉先生就是好看,哪个电影明星都比不上。”

柳月来嘴角微翘:“嘴巴抹了蜜糖啦?我可不吃这一套。”

从镜子里看到秋兰向往的向外头张望,柳月来叹口气讲:“你就是喜欢扎闹忙,去吧,记牢别多嘴。”

秋兰听了高兴,一甩长辫子,笑嘻嘻的跑出去了。

“门啊不晓得带。”柳月来立起来关门,“急冲冲的,像个小孩子。”

第三十一章 好朋友(下)

阿青脸上留了巴掌印子,被小厨房的白娘姨揪了耳朵一阵的吼,沈容倩神色冷冷的在旁边看,财根在旁边“啊吧啊吧”的叫,却被另两个相帮架着,动弹不得。

眼睛跪在地上,抬眼看着沈家姆妈阴沉的脸孔,吓的声音也不敢发。

肖凰神情懒散的冷笑了声道:“你把我最贵的燕窝吃了个精光,现在倒不发声音啦?”

眼睛小心看着面前苍白却漂亮的女人,声音比蚊子还小:“我不晓得噶贵的。”

“你不晓得?”白娘姨在旁边气乎乎的,“不晓得你倒吃的汤水啊一滴不剩,我忙了一个上午,才一转身,就便宜你这个贱嘴巴了!”

又去戳阿青的额头:“都是你个小贱货,把贼骨头给引进来。”

阿青挺委屈的,嘤嘤的哭起来。

财根“啊吧啊吧”的在旁边拼命的朝沈容倩做着揖。

沈容倩在旁边挥挥手:“好了不要叫了,我最听不得侬这样叫,头啊给叫痛了。”

看看阿青,讲:“夜间不准吃饭。”

又侧目了下眼睛:“你不是我此地的人,我不教训你,你识相点,快点滚出去!”

肖凰见姆妈开口了,也就不再多说,圾了鞋子上楼,又回头抛了一句:“姆妈,这笔帐,记了啥人头上?”

沈容倩眼睛一瞪:“记了我头上,满意了哇!”

肖凰笑笑,打了个哈欠上去。

眼睛低了头一步一步的往外挪,看着眼泪水哒哒滴的阿青,走过去拉她的衣服角。阿青的脸还生疼着,一下子打掉她的手,喊道:“你这个霉鬼,不要碰我!”

眼睛听了,头低的更低,无限伤感的朝外走,又回过头,看了看财根,财根却只顾着阿青的伤,看也不看她。眼睛摸摸自己的小辫子,忽然一扯,头发就松散了,她一步一顿的,嘴巴里嘟囔着:“就是有个阿爸,有什么了不起。”

潘楚怜在阳台上看着眼睛出去,像看了一出戏,拢了拢头发,转回房间去。

晚间,眼睛坐在聚春院门口,有小风刮着,倒也不觉得热,就是蚊子多。

眼睛觉得痒,拼命抓呀抓的,看看手脚,一排一排的红疹子,密密点点的浮现起来。

皮肤摸起来,毛糙糙的,有点烫,感觉很怪异。

眼睛抓着,抓狠了,血也抓出来,眼睛笑笑,用舌头舔掉,看着前前后后的红灯笼一个个支挂起来,只聚春院没有。

来往的男人多起来,女人莺声妙语也多起来,眼睛听着前头后头的相帮在自家的院子里叫:

“南里,来客啦!”

“东房先生,客人到了!”

这种声响,在眼睛听来,是那么熟悉却又遥远。

那只黄色的小蝴蝶终于又飞来了,眼睛开心的伸出手,它是那么乖巧顺从,安静的停在了眼睛的手指间上。

眼睛兴奋极了,却喘气也不敢大声,生怕声音一响,变把它吓走了,吹散了。

身后的大门里边,是一片死气。不过眼睛很满足,有这只小蝴蝶陪着自己,就够了。

眼睛在聚春院门口睡着了,直挺挺的,像一具尸体。

洪帮的人看到,通知了帮会里的某个小头头。

小头头赶过来,只看了一眼就捂住嘴巴后退了步:“伊是不是死掉了?”

手下讲道:“还有口气,不过烧的不轻。”

小头头皱了眉头:“全身红巴巴的,不要染了什么脏病!”

他这样一讲,所有的人都呼的往后退,探过眼睛鼻息的那个手下更是用劲的甩手。

小头头讲:“甩能甩的干净啊?回去好好洗洗!”

手下讲:“要不要带回去?”

小头头捂了嘴巴讲:“凶手都抓到了,剩下的几个女人,老头子也不过是想教训下出口气,这样半死不活的带回去做啥?讲不定半路上就翘辫子了,侬帮伊买棺材啊?”

手下们都赞同小头头的,一个心腹给小头头咬耳朵:“听讲那个姓潘的女人新调的码头就在隔壁!”

“是哇?”小头头眼睛眯起来,“走,来啊来了,看看阿拉的老相好去!”

一伙人直奔敷香院去了,眼睛仍旧睡的死死的。

第三十二章 做寿

早上接到报案,又是聚春院。

肖毛毛和戴官赶在现场,已经聚了一堆人。

“去去去,没啥好看的!”肖毛毛驱赶着人群,看戴官蹲在地上,回头问:“情况哪能?死掉了?”

“没。”戴官皱了眉毛,神色复杂,“在发高烧。”

肖毛毛看着才几天不见的小姑娘,整个面孔的红点点,像个赤豆粽子,讲道:“送医院吧。”

阿青咬着嘴唇,待在旁边的门口看,看到眼睛给架走了,松了口气。

潘楚怜中晌起来,觉得腰酸腿痛的,看看脖颈上的淤青,找了件高领头的旗袍穿上,一走路,两条腿像吊了一根筋样的疼。

洪帮的男人不像潘楚怜以前的客人,是一个赛一个的粗鲁,潘楚怜看看镜子里无精打采的自己,自嘲的笑笑,扑上一层白粉。原先嘲笑金盏菊没有身份,留客过夜,如今自己,不也是一样?其实不管长三堂子还是小班,野鸡,讲起来不都是□?只凭自己,又哪里做的了主?

打扮妥当下楼去,西屋的许美皎一身翠绿张扬的打招呼:“潘阿姐,才起来啊,听讲你昨天双龙戏凤,太吃力了是哇!”

潘楚怜脸沉了沉,却只是笑笑过去,初来乍到的,她还不想得罪人,再讲,对这个许美皎,潘楚怜并未放在眼里。

她走到厅里,肖凰在吃香烟,随便的罩了条薄绸睡衣,看到她,眼睛抬抬,算打招呼。这样颓唐的女人,除却瘦一点,从骨头到肉,都是美丽的。潘楚脸对她笑笑,却觉得在她面前,再得体的打扮,似乎都刻意了,一下子,心里颇不自在。

秋兰在墙壁上贴新的月份牌,最自家先生讲:“小姐看上面这个月牌小姐的旗袍好看哇,要不,小姐找师傅也照样做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