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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债,是这样欠下的同人)爱情手术刀(69)

只可惜,竹马不是青梅,到底无法无猜。

陆觉非盯着叶绍琨的脸,认真地看着他。他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开始将这个从小的玩伴当成一个暗恋对象来看的。也许,是在叶绍琨拉着陆觉非的手,告诉他叶妈妈也是他的妈妈;告诉他,人死后,其实是会上天堂的,所以妈妈此刻应该很幸福。这些话,尽管陆觉非当时还小,又怎么会不知道是骗骗小孩子的。只是,那时候,大人们都忙得没空去骗他。大人们都有自己的愧疚和无奈,陆家的男孩子,是要靠自己的力量长大的。有人会关心他是否吃饱穿暖,但从来没有人费心为他编织过一个善意的谎言。

于是,因为这个谎言,他开始喜欢他;因为这份喜欢,感情渐渐沉淀成了爱;因为这满怀的爱,他忍住被人嫌弃厌恶的失望,一路追随去了北京。

可是后来呢?

陆觉非眯着微醉的眼睛,盯着头顶的灯光出神。是啊,可是后来呢?同情成恨,推开不过是瞬间,一地心碎,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伤,谁会再替你流泪?

长大了,就该自己为自己编织谎言了。

如果再来一次,陆觉非大概还是会去爱。非刻骨何以铭心?

人们常问,应该找一个什么样的伴侣呢?

我说

我希望,他,和我一样,

胸中有血,心头有伤。

而我,仍在等

也许等到

等到青春剥光叶片

生命长满褶皱

等到脉搏暗弱

目光锈蚀斑驳

等到激情燃尽

思念流成河

等到情感憔悴

变成荒凉的沙漠

等到心啼出血来

长满老茧

等到所有的梦幻

都凋落

而我,还要等

好想,好想,见苏徽……

苏徽不是第一次去侯家吃饭,却是头一次如此有压力。拿侯半夏的话来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剩女事业的如火如荼,使得侯家有危机感了。再优秀的女儿,老大不小了还养在家里,到底还是不大好的。

“于是,”侯半夏戏谑地看着苏徽,“您受累,这承欢膝下的技术活我就交给你了。”说罢,他随手抓了一根鸡翅,叼在嘴里,拎起背包就想逃,被侯奶奶抓了正着。侯奶奶是市中医院的专家,看病讲究的是个望闻听切,耳力眼力都是一流的。侯半夏手还没到门把手,耳朵就被人逮住了。

“啊!奶奶,轻点,疼!”侯半夏吸着鸡翅,努力不让它掉下,嘴里含含糊糊地求饶。

侯奶奶松了手,很是不客气地往他脑门敲了敲,“好端端的饭不在家里吃,又出去做什么?这几天成天不见人影,小夏,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不许再淘气了。”

听听听听,什么话啊这是。侯半夏委屈地揉揉耳朵,摸摸额头。“对啊,我都这么大了,怎么就还叫淘气了。这叫和朋友的正常交往好吧。”

“今天家里有客人你还乱跑!小心你爷爷不饶你。”侯奶奶本来板着的一张脸,被侯半夏叼着鸡翅挠头的滑稽样子给逗乐了,几乎绷不住。

侯半夏见状,从嘴里取出了鸡翅,讨好地蹭上去撒娇,“奶奶,苏师兄那不叫客人,那叫未来的……啥啥。所以,不要太客气,太客气显得我们多见外啊。再说了,我敢和组织拍胸脯保证,绝对正大光明,不去做给人民脸上抹黑的可耻行径。您老就行行好,让我走吧。”

侯奶奶无奈道:“那总得吃了饭吧。”话音还未落,侯半夏已经闪得没人影了,侯奶奶看着他的背影直叹气摇头。

侯教授从房间里出来,见状冷哼了一声,“那小子又遁了吧,成天不着调。”他转头对苏徽道,“你有空也劝劝他,也该好好收收心了,别成天想他那伟大的计划,没个人形。”

苏徽摸摸鼻子。好么,这就算是当成孙女婿使唤上了?

其实,苏徽也挺尴尬的。于侯教授看来,苏徽和侯茯苓那叫天造地设。虽然从来没有人拿到台面上认真提过,但在几个大人眼里,孩子就是般配,哪有不成对的理?以前苏徽是没想过要挣扎,很是无所谓。而如今,是想挣扎都不能。似乎在冥冥之中,很多事情早就被安排清楚,自己的人生,没有自己的涂鸦。

难怪侯半夏总是说,生在这样的家庭,是幸也是不幸。

于是一顿饭吃得有些郁闷。饭后,苏徽照例留下来请教教授一些问题,顺便和侯茯苓讨论白天没说完的课题。侯家是很难得的大家庭,虽然子女并没有都和侯教授一起住,一直单身的小儿子,孙女孙子还有两个曾孙女都住在这里。晚饭是齐齐满满的一大桌子,热闹也有,吵闹也有。小孩子都很听话,看得出来,从小家教很是严格。此时,两个小丫头正安静地在客厅里写作业,不时传来侯奶奶辅导功课的声音。

如果以后真的是这样的结局,大概此情此景会成为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吧。平静的家庭,没有大起大落,事事顺利,生活……和工作没有什么不同。

侯教授虽然严厉,却不是一个刻板的老师,不时会说一些鼓励的话。说实话,他对苏徽一直青睐有加,视如己出,而且毫不掩饰自己的这种器重。遇见这样的恩师,是苏徽人生的一大转折点。他似乎总是很幸运,能在某个绝望的时刻,遇上伸出援手的恩人。钱教授如此,侯教授亦是如此。

也正因为师恩重如山,让苏徽的很多话无法说出口。他人生中关于家庭的记忆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缺。突然有一天能够填满,对于苏徽而言,不能不说是一种极大的诱·惑。

叶绍琨没有再阻止陆觉非喝酒。相反的,他也拿起了酒杯。

“小非,你知道吗?我经常会梦见你像当年一样,指着我的鼻子骂,说小珏肯定会有报应的。每次醒来都会吓得一身冷汗。”

陆觉非笑了,“当年还是小孩子,想什么说什么,当不得真的。”

叶绍琨摇了摇头,苦笑道:“也许未必。最近我总是在想,因果报应,大概还是会有的吧。”

陆觉非停下手中的杯子,看着叶绍琨。叶绍琨的眼眶发红,好像多说一句便会落泪。

你知道吗,小珏得了绝症,也许,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陆觉非想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不是吗?这真是命运一个无聊的玩笑。谁能想到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居然就这么说不行就不行了?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闷闷的,很难受。陆觉非吞了一大口酒,想要将这种微妙的感觉一口咽下。酒下肚,眼眶却有热乎乎的东西涌出。

原来,那个经常黏在屁股后面跟着跑,经常和自己抢叶绍琨的小屁孩,那个用刀子毫不犹豫捅了自己一刀的小流氓,也终于有一天会倒下。原来,生命真的是这么无常。

在反目成仇之前,陆觉非还隐约记得,曾经有段感情,叫做兄弟。

只是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