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和格里佩特的事,他是不能插手的,事实上是,任何人都不能插手。他们之间的感情,是没有任何人能明白的。
他关上窗子,拉紧窗帘,重新回到格里佩特身边。
以往高高在上无比威严的王,现在却像一个战败的士兵,垂头丧气,窝在椅子里。前襟上有淡淡的血迹,赫琪犹豫了一下,把手伸向他的胸口。
格里佩特突然睁开眼睛,捏住赫琪的手腕,力量很大,赫琪几乎喊叫出声。
“我不是说了,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可以进来?这也包括你。”格里佩特冷冷道。
“有些命令是不得不违抗的,比如,我的王受了重伤,却不接受任何治疗。”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属於整个国家而不是你自己,格里佩特。”赫琪用从未有过的强硬语气。
格里佩特眯起眼:“你刚才叫我什麽?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
“在面对过去的事情是,你只不过是格里佩特,而不是我的王。”赫琪说著单膝跪地,亲吻君主的手背以为自己的失礼而表示歉意,随即站起来,动作轻柔的拉开前襟,露出被刺出的伤口。
那里只有一块纱布漫不经心的贴著,没有经过任何处理。
格里佩特没有反抗,挪动了一下位置,以便赫琪能够得著伤口。
“我没有打你妹妹。”
“我知道。”
“她举著剑冲过来时,我突然很想就这样死去,”格里佩特说著笑起来,“真奇怪,在我印象中她一直都是个爱哭的小女孩,现在居然敢一个人闯进我的寝宫刺杀我,真有胆识。”
“陛下不应该一时心软,今天放走了文学社的人,以後他们一定会加倍的报复,他们的脾气您不会不知道。”
“赫琪,你後悔吗?跟著我。”格里佩特伸出手,摸了摸副官的头发。
“为什麽後悔?”对方温和的笑起来,“我从来都是您的支持者,到哪里都是一样。”
“那你还爱著珊琦吗?”
“……凡事总要有一些牺牲……”赫琦犹豫著回答。
“那,我做的,就没有错了……”格里佩特把手移开,闭上眼睛,“让珊琦发泄一下哥哥被夺走的怒火,完全不抵抗,就算做我对你小小的补偿。”
“您在说什麽,我不赞成这种做法。”赫琪露出不悦的表情,“刚才我已经说了,您是属於真个缇桑的,这样做未免太任性。”
格里佩特想说什麽,却还是留在了嘴边,瞥过脸,闭上眼睛。
“赫琪……只有你……只有你……一直追随著我,其他人……都走了……”他喃喃自语。
赫琪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好象他说的是另一个人,和自己完全无关。
清理完伤口撒上药的时候,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格里佩特睁开眼睛。
“好了,已经没事了,”赫琪迅速缠上纱布,绑紧,“以後换药还是让医生来吧,我真的不擅长包扎伤口。”
“你总是那麽谦虚,那个时候,我找你加入波伦谢克文学社的时候,你还推说自己不会写作,结果还不是写出那麽多诗来。”
赫琪站在原地发愣,过了一会儿才重新走到格里佩服特身边,替他盖上毯子。
“陛下今天累了,赶快休息吧,您说的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不应该再去想。”
格里佩特出乎意料的顺从,披著毯子站起来,坐到床上准备睡觉。赫琪恭敬的点了点头,随即快步走向门口,退了出去。
征服者的背後 chapter(8)
Chapter 8
“波伦谢克文学社……”房间里重又剩下他一个人後,格里佩特低声自语,珊琦的偷袭,看见她时一瞬间的震惊,难以言语的冲击,还有被她所刺的伤,让他的脑袋有些混乱,不像平日那样理智。
如果罗兰看见他的模样会说什麽?笑话他?
还是什麽也不说,微笑的看著他,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罗兰……”两个字像有生命一般的从唇间跳跃出来,格里佩特闭上眼睛,眼前立刻浮现出罗兰微笑的脸,比现在更年少,更纯洁,像个什麽都不懂的孩子。
手里捧著一叠稿纸。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那个记忆中的爱人,久的格里佩特都记不清年月里,时刻陪伴在他身边的爱人。
“罗兰,快到新年了,你想要什麽?”格里佩特像梦呓般的开口说话,脸上带著淡淡的微笑。
清秀的少年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我什麽都不需要,格里佩特,有纸笔让我写作就可以了。
“胡说,天天写啊写的,人都变傻了。”
罗兰只是笑,完全没有听进去。
“你等著,我一定会准备一件让你目瞪口呆的礼物!让你谢我一辈子!!”格里佩特骄傲的抬起下巴。
场景在脑海中变化,罗兰紧紧跟在後面小跑,满脸好奇的站定在一间小木屋前。
“盯著门上的牌子念!!”
波伦谢克文学社……
“一个人写东西很寂寞吧?以後,我们就在这里玩,一起编故事,一起念诗,这里就是送给你的!”
罗兰低著头不说话,只是微微的笑,笑的脸发红。
“你喜欢吗?喜欢的话就亲我一下!”
哪有硬逼著别人的……
“不管!就是要亲!!”
少年扭捏一会儿,看看四下无人,胆怯的凑上来,踮起脚。
洁白的稿纸滑落在雪地里,和同样洁白的雪花混在一起。
格里佩特睁开眼睛,回到孤独的现实中,望著天花板。
毕竟是这麽久远的事,已经无法全部记得了,无论如何他也回忆不起来,那一天罗兰究竟有没有吻到自己。
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从那个看似平静的夜晚过去之後,国都与文学社之间的战争毫无征兆的平息了,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再没有重新开始的迹象,国都的士兵收到赫琪的命令,在新的消息传来之前,保持待命,谁也不准擅自与北方有任何武力接触。
士兵们自然是不知道格里佩特被偷袭受伤的事,只有街头巷尾渐渐传出谣言,说他们的统治者突然得了怪病,非常严重。症状被说的天花乱坠,却没有人能站出来解释清楚,格里佩特究竟得了什麽病,怎麽会严重到无法指挥战争。
赫琪也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却无暇应对,只能随它们去,战争停止後,他现在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想办法让他的王尽快康复。
格里佩特的伤明明不是那麽严重的,赫琪十分明白,却无法理解为什麽他的身体却迟迟不见痊愈,反而越来越差。所有的医生都竭尽全力,却得不出一个明确的结论,只能眼睁睁的看著他们的王一天天的衰弱下去。
“赫琪大人,再这样下去,陛下看来……很难撑到秋天了,劝您还是早做准备,免得到时候……”御医谨慎的挑著合适的词语,低著头不敢看赫琪的脸。
“你先下去吧,辛苦了。”赫琪没有回答,无力的摆了摆手,一个人推开门,走进格里佩特的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