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帝都风颜录(72)

终于,他缓缓落下,再度躺倒。而她不敢贸然松手,怕加重他的伤势,也只得随他缓缓俯身,将他完全放倒在床上。

她眼睛睁得明亮,观察他是否有痛楚的神色,却忘了自己此时诡异的姿势——几乎是全身俯向了他,由于是抱着他的,她俯身后的两只手臂便撑在他肩头两侧。

咫尺之间,呼吸可闻。

他转过眸子,只能与她对视。她也认真看着他,越看越觉气氛有异,哪里不对呢?

“我说,你们真的是师徒?”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出现。随后,一个年轻的女子倚在茅屋房门口,手里提溜着一只背篓,玩味地看着床上的二人。

蓦然出现的声音终止了诡异的气氛。上官那颜啊的一声,马上转头看过去,一时没明白过来。

“我不知道是不是打扰了你们。”那女子继续道。

上官那颜这才回味过来,脸蛋刷地红了。俞怀风将她的手臂送了回去,低咳起来。上官那颜顺势跳到一边,继续脸红去了。

倚着门的素衣乌髻女子眼里笑意一闪而过,目光将重伤之人仔细打量了个遍,闲闲道:“作为大夫,不得不提醒阁下,五脏俱损后需安心调养,不可牵动情欲。”

一句话让室内另外二人都深深噎了下。上官那颜好不容易让脸上血色褪去,这下又脸红到了耳根。耳闻俞怀风咳嗽更甚,她恨不能将那女子的嘴都堵上,“姐姐,你还不赶紧救我师父!”

素衣却毫不掩丽色的女子将手里背篓放到壁下,掸了掸衣袖之间的尘灰,几个简单的动作,闲适又优雅。她面容不施粉黛,却眉目分明,乌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起,衣衫素洁,剪裁合身,举手投足,自然从容。乌瞳宛转时,竟十分的意态风流,流韵悠悠。

她将上官那颜缓缓一看,后者便蓦然不知言语。

“我的药丸都很贵。”她再自然不过地吐出这句话。

“多少钱我们都付得起!”上官那颜诚恳地看着她。

她又看上官那颜一眼,唇角勾了勾,“我玄狐子的诊资,从来都不是金银。”

俞怀风蓦然抬眸,“玄狐子?姑娘便是逍遥神医玄狐子?”

那女子转过乌瞳,回看过去,“阁下居然知道我的名号?难怪还真大师的高徒将我找来,给你医病。”

她所说的还真大师高徒必是指子夜了,上官那颜这才恍然,为何会在这里遇上大夫,原来是子夜请来的。

“找姐姐来给我师父治病的是我师叔。”她解释道。

玄狐子诧异了一下,又多看了眼重症之人,“这么说,阁下就是深得还真大师真传的大弟子孤竹君?”

上官那颜小小迷惑了下,很快回想起当初初入仙韶院,盛熹给众学子简单介绍过俞怀风——仙韶院掌院、宫廷首席乐师俞怀风,号孤竹,圣赐大司乐称号。

她反应过来,立即应和道:“正是正是!”

“姑娘与恩师是旧识?”俞怀风问道。

“曾经给还真大师治过顽疾。”

俞怀风立时忆起,“莫非就是给恩师开颅治头疼的那位大夫?”他自跟随还真大师后,便常见他因头疼而叫苦不迭,后来一次因缘际会,说是请到了一位神医。当时他正外出,便与这位神医缘悭一面。待回来后,还真大师的头疼病便再未犯过。

“正是在下。”玄狐子对他笑了笑。

“既然都是自己人,那姐姐赶紧给我师父看病吧?”上官那颜眨巴眨巴眼睛,天真无害地瞅着她。

玄狐子幽幽看她,“当年还真大师付给我的诊资是一柄数代乐师留传下来的焦尾琴。”

原来是个不讲人情的医生!上官那颜了悟过来,垂头思量一番,跑到俞怀风跟前同他小声商量,“师父,咱们用什么交换,你的大圣遗音还是我的九霄环佩?”

“都不换。”俞怀风干脆道。要他用这两柄琴来作诊资,他宁愿不看诊。

“我要那么些琴做什么?”神医玄狐子悠然一笑,缓缓抬起一只手,指过去,“孤竹君看病的诊资,可以用她作抵!”

所指正是上官那颜!

第51章 神医之约

上官那颜下意识往俞怀风身边缩了缩,一只手攥住他袖子,怯怯看向那言语奇怪的女神医。

俞怀风强撑着坐起,眼神沉沉看过去,“我不需要大夫看诊。”他从床上起身,艰难地站立。上官那颜一刻不离地扶着他,心中着急,看看他,又看看持观望态度的神医。

“用我作抵就用我作抵呗!”她定下决心,冲玄狐子狠狠道。

俞怀风低头扫了眼她,虚弱道:“不要多话!我自己难道不懂岐黄么?”

上官那颜用力扶着他,眼里满是担忧,看着他的模样,她真愿不惜一切让他好起来。“师父,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的!”

玄狐子从袖子里拿出几个野果慢慢吃起来,任由那二人商量来去,看他们相持不下,她吃完一个果子,指点道:“孤竹先生脏腑俱损,体内淤血不散,经脉也只是勉强维系,体质好的话,尚有三日可活,若是情绪不稳,心事繁重,大概这一两日便是大限之期了。先生虽懂岐黄,只怕也难以替自己医治。你已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除了我,无人可医。”说完,又一边吃果子一边看着二人。

上官那颜听得哽咽,眼泪吧嗒吧嗒落到衣襟上,抬头望向俞怀风。他正垂眸,知道神医之言非虚,再触到上官那颜投来的泪眼,不禁道:“生死由命。”

“师父命不当绝!”上官那颜斩钉截铁道。

玄狐子啃完一个果子,又指点道:“孤竹先生面非长寿之相,必是早年过于损耗气血,未注意养神贮气,如今便容易气血不济,稍有不慎便徘徊在生死之际。”

上官那颜咬着自己袖子一角,还是忍不住哇地一声,抱着俞怀风痛哭。

喉间又有一股血腥气上涌,他暗自吐纳,平缓气息,“神医所言甚是,但岂有师父治病,用徒弟作抵的道理?你若想打她的主意,别说我还活着,就是死了,也不会让你如意!”

上官那颜哭得越发厉害了,不知是愈发担忧他的身体还是愈发欣喜能听见他这一番话。

玄狐子咔嚓咬下一口果肉,静静看着二人,慢慢咀嚼,眼眸黑白分明,却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良久,她眼珠滚了几下,缓缓开口,“夜阑君让我来此,说此行必不虚。看到这小姑娘后,我才确信了夜阑君的话。”

俞怀风神色沉下来,又是他那师弟在作祟!“你想怎样?”

“我要收她为徒。”女神医言简意赅。

对面两人都愣住。上官那颜抹了泪后,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收我为徒?让我跟着姐姐你学医?”她搜肠刮肚也想不出自己哪里暗示了有成为神医的潜质,“虽、虽然我师父深谙岐黄之术,但是我完全不懂!我连把脉都不会,甚至、甚至连一颗草药都不认识……”

“只要你跟着我,三年内我可以把这些都教给你,五年内可以让你成为新的神医。”女神医面容平淡,自信又自负地截断上官那颜的推脱之辞,可又让人看不出一丝自信与自负的神色。

上一篇:陛下有喜 下一篇:番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