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神医姐姐这么厉害,何必非要我不可呢?”上官那颜转了转眼珠,“我家里有个妹妹……”她想到了自己的小丫鬟。
“我要的就是你。”女神医又将她打断。
“为什么?”上官那颜惊恐地退了一步。
“一是眼缘,二是你有灵气。”女神医如此解释。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后,各自神色复杂。
“我马上就要成婚了,不能跟着姐姐你跑江湖。”上官那颜忽然眼神黯淡。
“没关系。只要你答应拜我为师,我可以等你成婚,等你生下娃娃。”什么都难不倒女神医。
上官那颜红着脸,费力想托辞。
女神医补充道:“你拜我为师,是挽救孤竹先生的唯一办法。你不停推脱,是不想救他的意思么?”
上官那颜猛然醒悟,是啊,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虽然她心中师父只有一人,但为了救他,有什么是自己不能去做的呢?
“扑通”一声,她朝玄狐子跪了下来,“姐姐,我拜你为师,只要你救我师父!”
俞怀风拉她不及。他心中并不同意这个交换,面前的女神医不知深浅,他怎放心将上官那颜交给她?
玄狐子这才又笑了笑,当下应了少女的请求,“只需一日,我便能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孤竹君!”
这一日漫长又煎熬,上官那颜被关在药庐外,围着这个不大的草庐转了无数圈也找不到可以偷窥的缝隙。先前她见玄狐子取了一箱的医用工具,看去很是怵目惊心,心道师父这下不知要忍受多大的苦楚了。然而她在屋外胆战心惊了一整天,也没有听见师父的任何声音。
她不放心地趴在并不如何坚固的木门上,寻找哪怕一丝的缝隙,往里察视,师父该不是晕过去了吧?这处高山下的药庐,虽然简陋,却密不透风,她费尽心思偷看,最后只得失望罢手。
那晚俞怀风与子夜的一场杀伐后,她以为俞怀风命葬子夜之手,誓要殉死,被子夜阻止,还被他带到这处几乎荒废的草庐。当后来神医玄狐子出现,治好了她脸上的伤,还给俞怀风清理了伤口。她不知是该感谢子夜,还是该怨恨子夜。
现在,她仍然不知道,自己对子夜究竟是何种情绪。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玄狐子眯着眼睛看了看太阳,顷刻间便真如一只狐狸,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我师父怎么样?”上官那颜紧张地望住她。
“没事。”玄狐子看她一眼,神态略显疲惫,从她身边走过去,自语似的嘀咕了一声,“果然这样的人是不必浪费麻沸散的。”
上官那颜急着进屋,也没理她的嘀咕。她快步到床前,就见俞怀风躺在简陋的床上,双目看着屋顶,鬓间汗水淋漓,衣衫也几乎被汗水湿透。
“师父!”上官那颜喉中干涩,低低喊了一声,拿手绢给他拭汗,心中一千个不忍,一万个心疼。这才醒悟,玄狐子原来是吝啬麻药,未给他施用。也不知那诡异的神医是怎么给他疗伤的,让他受了多大的苦楚。
他看了她一眼,便缓缓睡了过去。
上官那颜看他良久,眼眶数度湿润。
这一日一夜,都守在他身边,给他拭汗,更衣,煎药,喂药。
从前都是他照顾她,她极少有机会照顾他。夜里,将他轻轻扶起,一勺勺给他喂药时,她忽然觉得自己成长了,有了种莫名的满足,如果能在他身边,不管做什么,都是种满足。
他喝药喝得极为勉强,她知道是药太苦。
“师父再喝一口吧!”在她不停的劝慰中,他才将一碗药喝下。
原来哄师父喝药,是这样的啊。
他意识尚处于迷离状态,任由她喂药,任由她好言相哄,任由她安置他睡下……
一切都忙完后,上官那颜累得要趴下。但她坐在床边的小草凳上,坚持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不让他受一丝的凉一丝的热,片刻后就要试他额头温度,给他增减被褥。
坚持了上半夜,坚持了下半夜,最后终于在黎明时分一头栽倒,趴在他手臂边坠入睡眠。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又似乎只是闭眼后的一瞬,窸窣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她猛地抬头,睡眼迷蒙中,见俞怀风正试图自己起身。她当即惊醒,将他制止,“师父不要动!”
他手扶着床沿,坐下后,颇感吃力,轻声道:“有茶么?”
“有!师父稍等!”上官那颜迅速起身去桌边倒了茶水,端到他跟前。
他接过后,注意到她睡眼惺忪,不及询问,又见自己换了衣衫,当下便忘了喝茶。上官那颜察言观色,立即解释道:“师父的衣物是我给换的。”
他面色有些不好看。
上官那颜赶紧澄清:“师父放心,我是闭着眼睛给你换的,……一眼……一眼都没看的……”
良久后,他才慢慢喝茶,面上再看不出神色。
上官那颜却偷偷脸红了,其实、其实她还是偷看了半眼的,有那么一瞬间,她鬼使神差地睁开了一只眼睛,飞快掠过了一眼……
她思绪乱飞,不经意抬了抬眼,正撞上他投过来的目光。她心中咯噔一下,莫非、莫非被识破了?
她后退一步,不巧正被小草凳给绊倒,“扑通”一声,彻底趴到了地上。她大窘,红着脸从地上爬起,如果他再怀疑地看她一眼的话,她决定坦白从宽。
不过,在她思绪斗争的时候,他却只低声道:“你一夜没睡么?”
她好半天才回过神,忙道:“我睡好了,睡得可沉了!”
他视线从她尚未彻底清醒的眼眸扫过,又收回,“你师叔呢?”
“……走了。”
“还在长安么?”
“不知道。”
他目光落到乌陶茶杯上,嗓音低沉道:“你怎么不走?”
“师父重伤,我怎么能走。”上官那颜想也没想,没有立即意识到他话中之意。
他目光望向她,静静道:“为什么不跟他走?离开长安不好么?”
她愣住,脑中嗡嗡响,他是赶她走么?
见她不答,他又道:“今日可是初六?”
“……是。”
“你与太子的婚期是初八。”
她压下鼻子里的酸意,尽量让自己语声听上去很稳,“知道了。”
他欲言又止。
上官那颜笑了笑,忽然明白了他的顾忌,她继续让自己声音平稳无波,“我与子夜……并没有……并没有……”她不知如何措辞,沉吟良久,咬牙续道:“子夜说他并没有对我怎样,我依然是完璧之身……”
“够了!”他将手中茶杯紧紧一握。
“所以我可以嫁给太子!”上官那颜不闭嘴,继续道:“师父不必担心未来太子妃会遭冷落!”
“你出去。”他缓缓闭目,冷道。
她转身,走出内室,到了药庐外面,阳光刺目照下,她眼眶里滚动的一滴泪终于落下。
“这里可是玄狐子神医的药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