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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上闻笛(54)

“好个未雨绸缪!”步虚词脸上牵起冷笑,“令牌明明就在谢庄主手上,却命属下多方查询极力寻找,为的便是制造假象!”

谢斯寒微摇头,“为了掩藏真相,自然非如此不可!令百医盟不疑心,也让他们耗些气力。同时,谢某也是为了考验属下办事能力如何,心思如何,各部是否一心,不服统辖的又是哪些人。”

“好个一箭双雕!”步虚词紧盯向他,追问道:“那么些人争夺的令牌究竟是什么模样,有何珍奇之处?”

“一个玉牌,翡翠中的上品紫罗兰,紫光如霞,似能流动,望之摄人心魄,乃世间少见!”谢斯寒亦不由赞道。

“百医盟的象征,世间的珍宝,谢庄主却为了一个属下,为了解药,舍弃这些,是否因小失大?”步虚词似笑非笑。

“无大小之分,只有轻重缓急之分。救人急在一时,而令牌不会消失,放哪里都是放,需要时再取便是!”不作犹豫,即刻便答,谢斯寒眉眼含笑,“沉香阁执事向来难寻,百般挑拣才得来一人,步楼主以为我庄中弟子便是无足轻重?”

步虚词听他语气不由失笑,“原来如此,难怪为了一人,谢庄主会亲来塞上!我还以为是其他什么原因,以为谢庄主是性情中人!”

谢斯寒不由发笑,“谢某是性情中人?普天之下,还真是只有步楼主发此高论!”

步虚词看了看他,“不知该说步某是谢庄主的知音还是该说步某是最不懂庄主之人!今日步某婚娶之日,三位能赏脸前来塞上,步某感激不尽!不如让步某为诸位奏笛一曲,聊表谢意!听闻庄主笔墨音律皆通,步某想向庄主讨教一二,可否?”

谢斯寒脸色淡淡,“得步楼主看得起,谢某愿洗耳恭听!”

散开喜服大红的袍袖,步虚词从袖底取出一支金笛,横于唇边,望向前方的荷池,悠悠旋律从指间升起。一时间,整个喜厅,整个荷池,整个渡云楼,处处是笛声回荡。

夏尽秋来,潇潇雨过暮江天,高楼孤凭,天际塞上寒烟,萋萋草寂,尘灭树低。霜风渐起,夕照衰红,天涯孤影浪迹,难觅征鸿,临远太息,野树飞蓬。笛曲清落,散尽胡沙,襟泪青衫,雪鬓风华。

忆年少,西湖畔,荷摇风举,送佩柳堤南。看,钱塘斜晖,誓盟沧海石。问,五湖夕棹,陶翁垂钓台。听,寒山寺钟,梵呗缥缈韵。

魂梦惊,彼岸悄渡,逝容难追。别字经年,烟空山翠,西窗孤坟,雨霖铃。荷苑独看,笛声咽。塞上风,鸣秋声,拍遍阑干赋不成。

……

横笛离唇,荷风低鸣,偌大的渡云楼一片悄然。

步虚词久久伫立,衣袖静垂。厅内数人沉浸在笛声余韵中,脑海内勾勒的画卷一时还难以收起。谢斯寒看向那孤寂的身影,默然不语。

步虚词回转身,眼神已恢复奏笛前的模样,淡淡笑意。收笛入袖,看向了谢斯寒桌面饮尽的茶盏,目光一转,看向谢斯寒,“步某贻笑于大方之家了!”

“楼主过谦了!谢某久未闻此精妙之曲,楼主笛曲引人入胜,堪称国手!”

步虚词笑了,“能使谢先生听曲饮尽杯中茶,步某荣幸之至!”

谢斯寒浅笑道:“如此名贵的茶水,只怕是暴殄天物了!”

步虚词笑出声来,眼里尽是深意的注视,许久才道:“谢先生初时不饮,谨慎若此,为何方才又饮尽?”

“步楼主笛曲情深意切,谢某不自觉便饮了。楼主奉的茶水,谢某不饮倒是显得没有胆识不是?”

“呵呵!”步虚词大笑,“谢先生的确有胆识!你我相见,何须动用下三滥的手脚!这是正常的思维!然而,兵不厌诈,谢先生想必应该懂得!如今,你们兵临我渡云楼城下,步某处于劣势,逼婚的手段步某都使得出,还有什么是步某做不出的呢?”

李易舒变了脸色,尽管他一滴未饮,然而谢斯寒的茶杯却是的的确确空了。天枢脸上微有讶然之色,却很快恢复到浅笑模样,她也是自始至终未饮一口。

只有谢斯寒将一杯水全数饮尽,听完步虚词的话后却仍是一副淡然的样子,不见丝毫惊慌。步虚词不免心中疑惑,看向他四周,别处不见水渍,只能是他饮完了,莫非是故作豁达?

谢斯寒问道:“莫非楼主在茶水中做了手脚?”

步虚词道:“是步某暴殄天物,在如此名贵的茶水中投下剧毒,饮者虽不至立即毒发,也会减损功力,动用内息必当日暴毙!”

李易舒与天枢均是一惊。

天枢道:“如此歹毒!果然是无毒不丈夫!楼主好狠!”

步虚词冷笑道:“狠的何止步某?你们先生难道不是武林一位狠角儿?行事不是歹毒狠厉?百医盟若真在冷月庄庇佑下,我渡云楼哪里会如此快速灭亡他?只怕谢庄主等的就是百医盟的覆灭吧?如此便可名正言顺的接管百医盟,而后便对渡云楼师出有名!”

谢斯寒静笑听完,不置可否。

步虚词冷然的眸子注视他,一声冷笑后,他抛了手中的茶杯。“砰”的一声响,外间霍然一片行动之声。荷池后蓦然出现数层箭士,整个喜厅便被弓箭手围了个水泄不通,幽光闪烁的箭簇对准了厅内的三人。只需步虚词一声令下,便是万箭齐发!

谢斯寒看了看,对步虚词道:“这便是楼主准备的婚宴?”

“特为三位准备!”步虚词眼中幽冷,又掠过一丝憾然,“不过,有些可惜了!”

谢斯寒道:“可惜?”

“可惜不能与谢庄主再度较量,上次在九华未尽全力,未分出胜负,平生能逢谢庄主这样的敌手,也是一大幸事!”步虚词叹道。

天枢摸着指间,轻轻笑道:“楼主不用遗憾,也许还有机会比试。”

步虚词目光迅速扫向她,审视她神色并揣摩她话中含义。此时,突闻喜厅周围一片弓箭落地的铿然之声,随后是身体倒地的声响。步虚词眼光急转,霍然转身,只见弓箭手一个个如泥人被水淋淹般瘫倒地上,箭簇未及发出便纷纷坠地。

“楼主没让他们吃饱饭?”天枢认真问道。

步虚词刀锋般的目光扫向了她,“你下的毒?”

天枢理了理鬓发,柔声道:“只许楼主下毒,就不许人家下毒了?”

“你、何时下的?”步虚词紧紧逼视。

天枢转动着眼珠,抬起视角,想了想道:“就刚刚先生问楼主这是为我们准备的婚宴的时候吧!楼主顾着跟我们先生说话,就没有注意我了!不过,就算楼主注视着我,你也未必知道我是几时下的毒。呵呵,想不到吧,七司主之首的天枢司主还会使毒,而且手法出神入化!我可不输给我们庄内的毒仙止蓝仙子,先生承认么?”说着她看向谢斯寒以示询问,竟似在与人斗胜。

谢斯寒看她一眼,并不理会。

“贵派果然人才济济!”步虚词收了目光,一挥袖,命人取来一物。托盘上红绸覆盖着长形物件,步虚词揭去红绸,一柄无鞘绯剑赫然映入人眼帘。谢斯寒目光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