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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上闻笛(44)

单凌波如遭雷击,手里的托盘“砰”的落地,香喷喷的肉被摔出了盘子,滚到了回廊上。

“彤……”她嘴角颤抖,只能吐出一个字。是没有勇气还是没有力气?她叫不全那个她曾试图永生遗忘的名字。

“你、你回来了?”她全身发颤,扶住了身旁的柱子。额上的星光也黯淡下来。“终于是来了……”

蓦地,那个身影被阻隔。

步虚词不知从哪里出现,站在二人中间。他看也不看单凌波,拉住那红衣女子的手,关切道:“阑珊,你怎么出来了?”

“我真的就是傀儡了?”阑珊甩开他的手。

“夜里风大,进屋去。”步虚词强拉着她,二人走向了回廊的另一端。——栖风楼。

单凌波宛如梦中,不可置信的看着离去的二人。

渡云楼二楼主单凌波大病了一场,侍女们说,是二楼主夜里受了风,有人摇头,说是二楼主夜里受了惊。

芙蕖丹青塞上曲

阿织领着阑珊到了一片荷花池畔,虽地处西北,渡云楼却想方设法引水蓄池遍寻芙蓉佳品,莳弄了一方荷花,夏秋之交满池莲荷,风光迤逦,芳香沁人,是渡云楼的一处佳景。

踏上汉白玉铺就的石级,阿织朝前一指,“楼主在那儿!”

荷花池前一方广阔的看台上,支起了足有四五丈长的宣纸画板,结实的木架下搁着墨汁颜料和画笔,画板前站着步虚词,正提笔凝注于画纸勾勒出隐约的芳菲轮廓,白色衣袖灵动如水,随画笔的游走而摆动不休。

阿织瞧了一会儿,抿嘴一笑后便告了退,留阑珊在看台上观赏。几处楼台遮拦了塞上的风沙,吹拂到荷花池上的都是徐徐的微风,清风在荷池上回旋后吹送过来的便是清香拂面,菡萏清风,使人神清气爽。阑珊闭上眼,这微风拂面的感觉真似南国啊!南国的风……

不曾想塞上还有这等景致!阿织在领她前来的路上说这是步虚词经营数年的杰作,闲时他常来这里作画或久坐。

心旷神怡了一阵,阑珊将目光投向那一心作画的人。宣纸上已有满庭葳蕤之色,墨荷片片相连,或高或低,或藏或现,满纸荷叶似与天际相接,其中红莲盛放,花萼毕现,亦有含苞待放之秀,婷婷立于青莲蓬果之畔,望之便似画纸生香,荷花伸手可摘。

阑珊一瞬目,对照着满池幽景,他竟是将这荷花池给搬到了画纸上,一处不差!

清风鸣荷,花枝摇曳。当真是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池水与画纸,两处生香。荷裙舞风,水珠流滚,在这墨绿的城池维系着活色生香的脉动。圆叶翻动,如舞裙,如帽摇,苍穹下如精灵跳动。一竿叶茎,微芒杂生,但凭观看,便有那难以言说的瑟而舒适的触感,掐折后漫透的嫩香便在人想象中嗅了满鼻。

阑珊分不清哪里是画!哪里是画呢?都是画!

数丈的宣纸上生满了芙蕖,有风拂过,似能听见画中荷叶翻动的声响。步虚词画完最后一笔,立于画前,本待收笔,却见一处未开的荷苞,他一阅全画,似有些不够满意,抬笔描开了那含苞的荷,竟然刹那盛放在了他笔下!手中画笔“嘟”的一声被弹了出去,直直点向看台下莲池中一处。阑珊随飞笔望去,只见一株含苞芰荷被画笔点中,随着画笔“啵”的滑入下面池水中,那含羞般的苞蕾居然——一瓣一瓣在风中展开!

阑珊瞧地呆了,片刻前还安静沉睡的花苞竟似被百花仙子唤起,不再吝啬自己的芳菲,大方而优雅的展开了她的面容,为这一池荷花再增秀色。现在,才是真的盛放!

荷池与画卷,终于臻于完满。

飞笔携去了内力,催地花蕾提前开发。

花开花落,总赖东君主。步虚词便如这东君,命这满庭芳菲为他而开。他终于满意得打量着面前的画作,向阑珊转过了身。

“这画,如何?”他眼里有毫不掩饰的光芒,微笑。

“没想到步楼主画艺如此高超,确是不凡!”阑珊由衷赞道。

“你的谢庄主可有这等技艺?”步虚词眼光逼人,傲气铺卷而来。

阑珊坦然的迎向他目光,笑道:“此处不及,它处必有过之。”

“哦?”步虚词一挑眉,眼神依然凌厉,“它处是何处?”

阑珊淡淡一笑,“书法。”

“书法……”步虚词暗自沉吟,之前关注冷月庄与谢斯寒,确实听说过他书法造诣不凡,先前未放在心上,只当是江湖人碍于他身份的虚赞,然而此话由阑珊说出,他便信了七成,他信她不会虚言夸赞。之所以还保留三成,是因为他未曾亲见,同时也是对自己书法的自信。“但愿有机会一见。”

“除书法外,还有诗词文章。”阑珊笑看着他,缓缓道。

步虚词眼中抹过复杂的神色,笑了一声,“看来这位冷月庄主当真不是徒有虚名,文章武功都是精通,都能得你如此津津乐道!”

阑珊浅笑,“冷月庄高手如云,才俊辈出,一庄之主岂是平常人可做得!”

步虚词看着她似笑非笑,不冷不热道:“冷月庄主如此不世出的人物,身边怎会跟随你这般本事的随从?”

如此不客气的言语,阑珊终是禁不住脸红,低下了头,“我本事不济,冷月庄中强于我之人多矣,各有其司职,不似我领着虚衔,平日空闲较多,所以才会择我伴随庄主。”

“哦,是这个原因啊!”步虚词嘲弄之意昭然,凑向她,道:“我还以为是有些姿色所以才被你们庄主挑中的,这一路上……”

阑珊咬了咬牙,愤然看了他一眼,避开他转过身。

步虚词在她身后硬是憋住了就要脱口的笑,坐入椅中,他将背转过去的阑珊拉向自己,依然笑谑,“过来,跟谁都是一样!”

阑珊一个站立不住,跌倒过来,顺势一个掌风煽了过来。步虚词避了过去,抓住她的手就拉向自己胸膛,阑珊整个人倒入他怀中。人近衣香,他有些沉醉其间。无酒而醺,若是能够长久……

胸前蓦地生了寒意,他与她一番攻夺,终以擒拿手夺下她手中闪着幽寒的匕首。“咚”的没入了荷花池。

“你还随身带着匕首!”他将她搂的更紧。

阑珊挣扎出一只手,摸向了发间,却被步虚词快一步动作取下了她发间的碧钗。

“你还真是好动!”他语声慵懒,平静的目光笼罩着怀里奋力争夺自由的人儿,“安静的陪我一会儿不好么?”

然而怀里被困的人丝毫不理睬他,只想挣脱桎梏。她使力奋起一跃,还是被他钳制了回来,颊边却意外的凑上了他温润的唇。她羞愧欲死,脸上火烫。步虚词犹如电雷过身,这偶然间的肌肤之亲击溃了他多年的防线。不愿放手,他抓的更紧。

“啊!”汉白玉看台上起了一声尖叫,随之是杯碟碎地的声响。阿织送来茶点,不期然看见这一幕,手里的托盘坠地,忙捂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