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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上闻笛(37)

阑珊蹲下身,捂着心口,眉宇紧蹙。步虚词上前欲扶住她,阑珊疼痛之余,也不忘躲开。她已对面前这人完全陌生,方才一刻,她简直不认识这人。

步虚词见她避自己如此,低头见到了衣襟和袖子上的泪痕,便明白了一些,“刚才冒犯了姑娘,抱歉!”

阑珊扶着石壁艰难的站起,她警戒的看他一眼。噬心的痛使她吸了口凉气,她扶着石壁的手都禁不住起了阵颤抖。步虚词又待上前,阑珊绝然道:“你信不信我撞死在你面前!”

步虚词停下脚步,看着她的目光起了阵波动,“我非有意……”

“你放我走!我与你并无瓜葛,并不相熟,非要让我恨你入骨么?”她的神色果决而冷漠。

步虚词黯下目光,只是不语。

山色茫茫,阑珊只想离开这里,她咬了咬牙,认定了前方,一撑石壁,奔跑了起来。只要噬心蛊还没有吞噬她,她就不放弃生的希望。步虚词并不见如何行动,然而阑珊一起跑,下一瞬间已被他拉了回来。阑珊如何甘心,拼命挣脱。

“住手!”

这一低沉的喝声就在十几丈远处,阑珊一闻,顿感生之趣,她使出十分的劲甩开了捉住她的手,拔足往声音的来处奔去。步虚词一扬袖,拂过她腰上一寸处的魂门、意舍穴。阑珊顿时仰倒,步虚词伸一臂接住。同时,他看向不远处的地方,笑道:“我自然是不会住手的!谢庄主来的好快!”

来人正是谢斯寒,在他身边的是宁溪亭。“你到底想怎样?”谢斯寒缓步走了过来。

步虚词淡然道:“不要再过来,她在我手里!”

“堂堂渡云楼主亦是使用这种手段的么?”

对答之前,二人目光已数度交锋,即使现在谢斯寒止步,二人也是互不相让。

“什么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效果!”步虚词微微笑了,“方才谢庄主不受幽灵宫主要挟,我想知道现在,谢庄主是否依然是不喜欢被人要挟而不接受对方的条件。”

“你好像很有把握!”谢斯寒依然是没向阑珊看一眼。

“本来把握不大的,可是既然谢庄主这么快来了,应该可以说把握相当大吧?”

“这么说,步楼主是在此等候谢某了?”

步虚词笑道:“也不完全是吧!九华山的景色不错,又有美人相陪,多停留一刻也是赏心悦目之事。谢庄主不出我所料,果然是找到了这个地方,竟在幽灵宫主之先!要知道,这整个九华山如今是在幽灵宫的控制之中,而谢庄主却仍比他们早到,这是否可以说除了谢庄主本事高之外,还有,是对这姑娘的在意呢?”

步虚词看了看臂弯里的阑珊,继而对谢斯寒笑道:“看来幽灵宫做事很能抓住要害,可惜他们还不够了解谢庄主。”

谢斯寒静静听完他的话后,嘴角亦浮起笑意,“步楼主心思缜密,只可惜过于自大,太过自信!”

步虚词大笑,“这句话正是我想对谢庄主说的!虽然今日我们才初次见面,但步某久居塞上,对冷月庄主却是关注颇多,深为了解。说谢庄主向来自信,这话应该不错吧?自信的人一向不喜欢被人窥见弱处,若是被人以弱处相要挟,则必以各种手段掩饰。”

他停顿片刻,看对方的反应。谢斯寒却是一副不愤不怒的样子,大有静待他说完之意。步虚词续道:“谢庄主故作无情,不就是在掩饰么?”

谢斯寒淡淡道:“谢某不必掩饰,倒是步楼主一开始似乎便是在掩饰。”

步虚词眉头一动,紧了紧抱住的人,敛了笑意,“百医盟之事本与冷月庄无关,奈何谢庄主偏好揽事上身,阻我之事,步某只好奉陪了!谢庄主的拜帖步某已收到,待步某回塞上恭候!”

他左手拥着阑珊,右手虽垂下,却攻守兼蓄,步伐已微微挪开,似是准备随时撤身。

谢斯寒踏前一步,目光一寒,衣袖已有真气鼓动,“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关!”

“这里怎会有旁人?”步虚词语带讥讽。

杀气、剑气已从谢斯寒广袖中涌出。

步虚词左手扣住阑珊命门,右手变成攻势,此时再守怕是不够,毕竟,他还是没有把握,这颗棋子到底是怎样的位置。

“只要你出一指,她即刻断命!”步虚词扣紧了左手。阑珊脸色已是惨白,她目光散漫,似乎无力聚起,缕缕离散的眸光飘向前方,与谢斯寒目光相接。她苍白无力的眼神灌进他心里,他的目光起了阵不易察觉的波动。但他的杀气没有停止。

步虚词手上的力度一分分加大,那份苍白也就愈发透明。他心中一阵烦躁,莫非如此还不足以制住他?

谢斯寒凌厉的杀气已笼罩了过来,也许他会随时出手,只待时机。

阑珊如初夏的娇莲,在烈日下寸寸枯萎。步虚词此时有心也顾及不过来,因为他的对手与他只在伯仲之间,他手心现出微汗,真气亦吞吐而出。

天地动怒,只在一刹!

谢斯寒袖中幽光寒电耀出,宛如飞龙出袖,天崩地裂之势席卷而来。戾风呼啸,仿若九天而来,天裂之风雷击而下!凡身肉体,即便十个,也足够毁灭十次。而对面只是两人!

飞龙耀眼的光从他袖中吐出之际,步虚词已展动白袖,一只笔轻灵跃出,直击那飞龙。金笔以万钧之势,破地裂天,直从龙首而入,一路飞袭,奔雷般轰然划过,直刺向谢斯寒!

飞龙白光耀散,但却余势不减,震荡开山中气流,只余一路真空为道,汹涌奔袭,直袭向步虚词!

绝顶交锋,仅此一刹!

一刹之后,山中复归平静,二人依然岿立。

许久之后,步虚词微微侧身,淡然道:“一个月后,步某在塞上恭候,届时务必请带上百医盟令牌及宁公子!”

语毕,他带着阑珊转身离去。他的左手依然在阑珊脉门之上,自始至终未曾松过。

谢斯寒任由他们离去,未作阻拦。

一旁的宁溪亭惊骇过后,回过神来,见此茫然不解。

“为何……”他迟疑着,不知该如何措辞。

那两人快速离去后,宁溪亭不禁着急起来,“他们……”

然而他没有问完,却看见了他身下地上的点点血珠,溅在青草上,仿佛殷红的露珠。他心中震动,莫非——他已受伤?所以——无力再阻拦?当世竟有人能伤得了他,而那人却安然无恙?宁溪亭震惊非常,那个渡云楼主竟有这么厉害?

宁溪亭不知他伤势如何,颇为担忧,但瞧他面色似乎一切安好。他试探地问道:“谢庄主,……你还好吧?”

他站着未动,只是点了点头。

他会受伤,只是因为他未用全力,未能将对方一举击杀。因为他不能,他不能当真不顾一切的出击。他以磅礴之力只是想召那人出全力,如此那人才能顾及不上阑珊。然而,那人却未能如他所想。步虚词亦是未出全力,他用了余下的力量去护住阑珊,因为他以为谢斯寒会毫无顾忌的出手,若是谢斯寒不在乎阑珊,那么,他就不用将那女子推向浪尖,眼睁睁看她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