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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上闻笛(31)

崔铉沉默半晌,才道:“如此而言,印月剑法并无定式,想必先生剑下的印月当是众所不及的另一番天地!”

“那是自然!”阑珊似乎已猜到他的最终目的,不安的同时也是不以为然。崔铉根本就没有资格与谢斯寒抗礼。

崔铉突然笑了一笑,俊美的脸庞掩不住黑暗的邪气,“但愿什么时候能一见先生的剑法!”

阑珊瞧着他莫名其妙的笑,皱了皱眉,“崔副统领既已试探了我的剑法,现在可以让我走了么?”

崔铉依然笑着看着她,“阁主说哪里话!崔某岂敢限制阁主?凭阁主意愿,既可留此小住几日,亦可随时离去,无人会阻拦阁主!”

“好!我还有要事,就此告辞!可否?”阑珊冷冷看向他。

崔铉含笑点头,“我送阁主一程!”

送走阑珊回来,崔铉坐回凉亭,独自品茶。

柳树间现出一个身影,低声道:“你就这样让她走了?”

崔铉并不抬头,“不可么?”

那个身影冷笑道:“莫非你忘了我们的约定?”

崔铉饮尽了杯中茶水,“莫非你是想让我忘记?”

那个身影疑惑着道:“可是你让她走了!”

“我让不让她走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们也有准备,何必我多此一举?”

那个身影似乎在考虑该不该相信这个同盟者,最后可能想到也没有其他选择,便只好信了。“好!这次她走了没关系,不过接下来,你可得按步骤行事!”

“你们放心!”

那个身影又道:“你倒是在剑法上用心!虽然胜了她,但也不要得意忘形!若是与他交手,你未必有胜算!与他为敌,以你一人之力是绝对不行的,但,你还有同盟者,不要忘记!”

断情殇处情难续

阑珊离开了朱雀部辖区,顿感轻松,摆脱了崔铉,心情便如拨云见日般明朗。然而,崔铉居然没有为难她,倒令她些微吃惊。难道崔铉真的只是为了看看她手中的印月?是觉得她无足轻重还是真有丝忌惮?以至对她终是尽到了礼数。

阑珊满心的疑问,一面揣测崔铉的心思,一面催马快行,只想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实在不敢肯定崔铉不会有其它什么把戏。

不知不觉,又到了沅江畔。半月不到,就又再次看到这条江水。景依旧,人却不同。当初数人同行,此时却只有她与白马相伴。水中的倒影显得那样的孤清与单薄,她心中升起淡淡的惆怅,水上的面容似乎更见清瘦了。离别后的数日,心中只要一空下来,就会止不住的思念,满腔愁怨便如抽丝般一根根被剥离,而后渗透全身,每一寸肌肤都被牵挂与思念所缠绕。

不知什么时候能再会,什么时候能一解愁绪,什么时候能慰思念之苦。她如此的挂念,那么,他呢?是否如她一样的牵绊挂心?千里之外的他此时是否知道沅江畔有人正相思成怨呢?

在他心中,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地位,究竟有多重的分量?在众星璀璨间,她的光芒到底牵引了他多少目光?她是否就是与众不同的一颗呢?想到这,她不禁有些脸红。她有多少凭借去与众星争辉?再者,她也不是能够轻易吐露心声的性子,平日里遮遮掩掩,怎好意思直接向他倾诉?

然而,这么些年的相伴,多少次的出生入死,各自已经不需语言的证明了吧?本应如此的,然而她还是没有信心。也许,女子天生便需要言语的慰藉,不管是真相还是虚假,总是需要能令自己安心的外界凭证。

他也许并不明白这点。

阑珊在江边牵着马,思绪不由自主飞了出去,脚步只是下意识的挪动。她愁绪暗结的眼中突然捕捉到一团亮光,非同寻常的亮处牵引她再次的注目。

日已向晚,那处亮光格外的显眼。一看之下,阑珊不由惊呼——那分明是火光,冲天的大火!

她迅速上马,调转马头,朝大火的方向策马。急忙中,她蓦然意识到,那个方向,是殿前都虞侯的湖南别院的所在。她惊得险些从马上跌下,易舒,易舒可千万不要有事!她顾不得雪霁的劳顿,不停地催马,心中早已扑嗵乱跳。

渐渐近了,天色更晚,然而,火光下却感觉不到暮色,别院一片红光,尽在大火的烈焰下。院门早被大火吞噬,火舌伸展,似欲舔进整个天地。院墙、屋檐都在噼剥作响,不时有墙壁倒塌,梁柱折断,倒入火中,火舌更旺,灰烬满天。

阑珊弃了马,奔到火边,只觉炙热难耐。为什么这里会起火?里面可有人?阑珊心急如焚,却无法进入。她绕着别院寻找入口,同时仔细聆听。砖瓦、墙皮烧焦的爆裂声中,隐隐夹杂有人的哭声和叫嚷声。真的有人!阑珊亟欲冲进去,奈何被火舌所阻,进入不得。她绕着院墙,寻找火势较小的地方。

突然,前方一处墙壁摇晃,终于轰然倒地,火舌蔓了出来。同时,一条火墙上添了个缺口,虽然也有火势蔓延,但有瞬间的虚火。阑珊趁此跃入,跨过燃烧的红墙,冲入了院中。扑身的热浪烧得她呼吸困难,眼都睁不开,浓烟呛得她忍不住蹲下身剧烈咳嗽。地面的空气使她稍微清醒了些,好受了些,她强忍着炙火烟熏,勉力睁开双眼,视线艰难的穿过火舌烈焰,寻找路径与人的身影。

一棵几欲被烧成焦炭的树挟着大火呼呼倾斜,朝阑珊砸下。炭火扑面,阑珊以手撑地,倏的跃起避过,落向庭院更深处。落地后,阑珊发觉里面反倒要好受些,火势反没有外面大。似乎有人故意设计的,让大火包围外间,使外人无法进入,里面的人也无法逃脱,只能被活活烧死,并且,死之前还要经受一段时间的惶恐和折磨。

阑珊往一间间屋宇跑去,寻找遭灾的人们。里间火势虽没有院外猛烈,却也在熊熊燃烧着,没有一个屋子不被火焰吞吐,廊柱、屋梁也在根根砸下,每个房间都被烧得变了样。若是里面有人,怕是早遇难了!外面的人根本进不去。阑珊只能在每间屋外大喊:“有人么?”

一进进院落寻去,见不到一个人影。可是,她刚才分明听见有人!她不放弃的继续往深处找寻。她提着被火苗舔了不少零星小洞的裙裾慌乱奔跑,突然,脚下被绊了一下,她差点扑倒。回眼一看,发现是横卧在地的人。她急忙俯身探视,那人鼻息全无,脉搏早已停止了跳动,再细查看,原来是后颈被斩,整个头颅几欲断折。那人脑后的血液被火炙烤的早已干了,地上只是一片红褐色的土地。

阑珊放下那人,心情沉重的继续寻找。

不多久,她又看到一具尸体,不几步,又有,致命处均是脖颈被斩。阑珊迈过一具具尸体,继续穿越火舌。她有些怕了,怕看到更多的尸体,更怕……更怕易舒……

但她不能退缩,不能就此离去,越怕越要往里走!

稀薄的空气和浓烟让她有些头晕,有些恍惚,她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手脚已渐感无力。终于,她觉得再没有行走的力气,一跤跌在地上。她只觉头痛欲裂,脑中一片混沌。置身于整个火场,宛如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