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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上闻笛(32)

她倒在地上,昏昏沉沉。

噼啪的火声中,隐隐有叮叮的撞击声。进入她耳中,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本已近昏迷的她,不知怎么急欲从噩梦中脱离,就似有什么在召唤她!从地上爬起,她艰难的一步一步挪向响声传来的方向。绕过正燃烧的花圃,踏过滚烫的石径,推开虚掩的火苗窜出的木门,然后见到一个阔大的庭院。院里有两个身影正在恶斗。

一个白衣人,一个黑衣人。

这是场力量悬殊的搏斗,因为白衣人身上数处烧伤,精力不济,手中的剑挥不出全力,而黑衣人剑法精粹,招招凌厉。白衣上沾染了不少新鲜的血迹,每一次出剑,伤口都会被撕裂,新的鲜血就会再度涌出。

这个白衣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易舒!

黑衣人数次试探了他的剑法后,便开始出杀招。如此一来,李易舒便坚持不了多久,所剩不多的精力已经躲不开黑衣人的猛烈进攻。李易舒也知无法坚持,便蕴了全力于剑上,主动出击,只凭一击,是成是败,只此一击!

他目光陡盛,集所有念力扬剑!

天崩地裂的一击!

黑衣人不敢怠慢,全力相迎,亦运起刚猛的内力击剑!

阑珊看的心口一窒,忍不住叫了出来。她这一叫,纷乱了狠斗中二人的心神。两声闷哼后,李易舒倒地,黑衣人连退数步。阑珊再也顾不得,飞身奔向李易舒,全不顾周围的危险。黑衣人捂着滴血的右臂,冷眼瞧着二人,缓缓走上前来。阑珊一门心思只在神识涣散的李易舒身上,根本察觉不到背后的危险。

黑衣人并指朝她击下!

江水无声的流淌,朝阳悄然升起。

巨大的江石后面被阳光罩下,阑珊抬起衣袖遮在眼上,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她眼中的是明净的蓝天和数朵朝云,这使她不自觉的生了笑意。然而很快,她感到自己全身无力,犹如从一个漫长的噩梦中醒来。她扶着岩石坐起,突然就看到了倒在江边的李易舒。她心中一惊,蓦地站起,快步走了过去。

李易舒半边身子浸在水中,头发散乱,面容苍白,褴褛的白衣上血迹斑斑。阑珊把住他脉门,发现还有脉搏,一时喜极而泣。顾不得擦泪,阑珊把他移出了江水,使他不再泡在清晨冰冷的水中,然后掏出白帕,在江水中浸湿后便给李易舒擦脸。从他额头擦向双颊,阑珊看着这熟悉的面容,不禁出神。他的眉毛,他的鼻梁,他的嘴唇,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多少年前,她曾给他擦过脸,而这一次,再次拂上他脸颊,两次之间隔了多少的岁月多少的沧桑?二人再也不是最初的双方!

收回思绪,阑珊开始查看他的伤口,他身上有烧伤也有剑伤,阑珊手执湿手帕,不知从何处着手。看着这些伤,不由生出无尽的怜惜。她轻轻擦拭伤口附近的血迹,小心翼翼的不去碰触伤口。

将伤口一一清理完后,阑珊坐到江边歇息,这时才想起该洗把脸了。对着沅江水,她的心思不在妆容上,这时得空,不禁开始思索起昨夜的事来。李易舒的别院为何会起火?与他打斗的是谁?自己和易舒怎么会在这江边?

昨夜的意识好像是在易舒倒地后她上前呼唤时中断的,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这是哪?”

阑珊听得身后的声音,心头的重石这才落了地,她立时停了思索,起身来到李易舒身边。

“阑珊?”李易舒见到她,不由吃惊。

阑珊蹲下身扶起他,使他靠在岩石上。李易舒一动,便觉得全身如虫噬。阑珊见他脸上的痛苦之色,心中也是难受,只恨自己不能为他分担。李易舒仰头靠着大石,重重的喘息。阑珊拿起手帕给他擦汗,轻声道:“这是江边。”

“我为什么会在这?”李易舒环顾江水与草地,询问道。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

李易舒凝视着阑珊,“昨日你去了我府上?”

阑珊点头,“我见到大火,就去了,进去后看到院落的几具尸体,后来见到了你和一个黑衣人,你晕倒后我跑到你身边,然后也不知怎么回事,今早醒来就在这里了。”

李易舒见她一身鲜衣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连忙道:“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阑珊担心道:“倒是你,全身是伤!”

李易舒见她没事,便放下心来。想起昨日的事,他眉宇间升起忧愤。阑珊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易舒不禁悲愤,“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是谁纵的火!是谁杀的人!”

阑珊坐在一边,等他冷静下来。连易舒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件事就太蹊跷了。

“府中的人多数都来不及逃走!”李易舒仰靠岩石,闭目许久,“可怜他们,不明所以就做了大火的祭品……”

阑珊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默默坐着。

突然,李易舒睁开眼看着阑珊,“你不认识那黑衣人?”

“不认识。”

李易舒又道:“那就奇怪了!”

阑珊明白他的意思,替他说道:“奇怪那黑衣人没有伤我?”

李易舒点头。阑珊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也许昨夜没看清楚,那人一身黑衣,不好确认。会不会是那人送我们到江边的?”李易舒不置可否。过了会,他问阑珊:“你怎么会一个人来此?”

阑珊低头沉默了会儿,才回答他:“先生去九华山了,纪怀溪不见了,我本是来找怀溪的,不管找不找得到,我却是要去九华山的!”

“他去九华山做什么?”

“去救百医盟的宁公子。”

“那你去做什么?”

“我……”阑珊迟疑着道:“我怕他有危险!”

李易舒泛起苦涩的笑,心中五味历经,“他就是有危险,你去了又有什么用?”“总比我什么都不做的强!”

李易舒看着她坚定的神色,不由得羡慕起那人。“你最好不要去!”这句话却绝对不是因为心中不平才说的。阑珊不解道:“为什么?”“因为你去了也许会更危险!”

阑珊颓然的沉思,满面忧愁。李易舒不想看,却一切尽数落入他眼中。他撑着岩石企图站起,一用力,伤口裂开,血又渗了出来。阑珊阻他不住,着急道:“你不好好养伤,要做什么?”李易舒冷笑道:“养伤做什么?”阑珊不知他是怎么了,掏出白帕捂着他的伤口,李易舒一把把她推开。

阑珊不料他会如此,也不料他重伤之下竟还有这么大的臂力,竟被他推的立足不定,跌坐地上。李易舒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她,阑珊也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李易舒扭过头,艰难的缓步走开。地上的青草上散着零星的血滴,阑珊心中一阵阵难受,她从地上站起,追了上去。

“是我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了么?”她拉住李易舒手臂。

阵阵钻心的痛使得李易舒止住了脚步,他反拉住阑珊,握紧她的手,注视着她的双眸,“你心中只有他是不是?”突来的问话,使阑珊不知如何作答。李易舒不等她回答,又接连问道:“他心中只有你么?他待你如你待他么?他给你什么承诺了么?”阑珊怔在当地,眼中泛起泪花。李易舒狠下心再次问道:“你为何就对他这般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