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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直恁芬芳(34)

神域笑起来,“那么现在呢?你还觉得她会改过自新吗?”

所以就是失算了,她万万没想到,那对母女能做出这种事来。

她愁了眉,捧住脸道:“前一日,别驾夫人曾来拜访,我分明已经表明了态度,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为什么她们还要置我于死地呢。”

神域一哂,“因为人家信不过你,怕你捏着把柄,终有要挟她们的一天。与其等到那时候被动,不如现在速战速决。”

南弦听得怅惘,“我答应的事,从来不会反悔,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世上的人不都是如此吗,小人长戚戚,越是不堪,越是昏招频出。

神域沉默许久,半晌问她:“阿姐想不想将这件事闹大?若是把人证送到校事府,我必定会追究到底,那么别驾府的门头,从此也就坍塌了,算是为阿姐出了恶气。”

南弦也思量过这个问题,宣扬得人尽皆知,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她抬眼望向神域,“你的诉求是什么?只是断绝这门亲事吗?”

神域说是,“这样蛇蝎心肠的女郎,我无福消受。”

南弦斟酌又斟酌后方道:“若是我说,将这件事压下来,小郎君作何想?”

神域似乎有些意外,饶有兴致道:“我想听听阿姐的见解,你明明险些命丧刀下,为什么还有胸襟,打算将此事压下来。”

南弦舒了口气道:“哪里是我有什么胸襟,我只是觉得,宣扬起来有百害无一利。不去谈论卢家是不是一时头脑发热,就单说你,褚家和白家都不成,如今来个卢家又闹得腥风血雨,实在对你不好;再则,我替人治过这种病症,对我的闺名有损;三则,还需顾及皇后殿下的颜面,她若是得知自己要保的大媒是这样收场,她心中作何想?到时候又会怎么看待你我?”边说边摇头,“所以还是按下吧,你不想成就这门亲事,就逼卢家向皇后殿下表态。有了这个把柄在手,我料准她们不敢有二话。”

她说完,神域的心也随之放下了。

确实,他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不是不想闹大,是不能闹大。自己目下正是丰满羽翼的时候,公然树敌,首先得罪了皇后母家,这是大忌,万万不能。

只是……

他望向南弦,“会不会太过委屈阿姐了?”

南弦却很看得开,“我的命还在,不过受了点惊吓,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这种磊落大度的脾气,世上怕是没有人会不喜欢吧!神域深深望了她一眼,“那就如阿姐所言,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吧。”

雨后的夜晚,有凉风吹过,堂上点着灯火,火旗也被吹得噗噗作响。

风撩起了她身上的衣袍,双袖鼓胀,那一刻要飞天一般。他忽然没来由地抓住了她的手,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别让她飞走。

她吃了一惊,“做什么?”

他这才回过神来,随口搪塞道:“阿姐手上的伤怎么样了,我替你看看。”

南弦无奈地抽回了手,“伤的不是这只。”自己转了转右手,五指尚能正常活动,应当没有伤到筋脉。

他苦笑,“阿姐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想关心你,却无从下手。”

也许这就是自己劳心劳力的原因吧,从来不知道示弱,什么事自己都能扛起,久而久之大家都觉得她可以,便没有人再想得起来,她也是需要被关心的了。

不过与他略略相熟,当不得人家的关心,她笑了笑,“我很好,多谢你。”

朝外看,时候已经不早了,大雨冲刷过的天幕上,镶嵌着一枚巨大的月亮,月色煌煌,照得世间万物无所遁形一般。

这时婢女将收拾齐整的衣裙呈了上来,南弦起身去换,出来的时候见神域就站在廊庑下,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我送你回家。”

从清溪返回查下巷的路上,大概因为受了惊吓,南弦总是担心会有另一把刀从窗口刺进来,因此一路战战兢兢,不住打帘朝外望。

神域发现了,扬声宽慰道:“阿姐不必害怕,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敢行刺你了。”

南弦心里稍稍觉得安定,不管是真是假,姑且相信他吧。

好在到家之后,没有人看出异常,她事先也叮嘱过鹅儿,让他不许外传,因此允慈虽发现她的手受了伤,也没往别处想。

她这里表面太平,神域却不能当做无事发生,第二日便着手处置了这件事。

彼时卢骏正为派出去的人没有回音而焦躁,真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打探向宅的情况,得知向家大娘子依旧在坐诊,这就让他愈发彷徨了。

后来接了拜帖,说小冯翊王相请,他惴惴地赴了约,当得知派出去的人一死一伤,活口还在对方手上的时候,几乎将他吓得瘫软。

最后是怎么回来的,卢骏已经想不起来了,到家直去找了母亲,他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还在埋怨,说向娘子好好的,三兄又在说大话。

半天的惊吓化作了气愤的一句暴吼:“给我闭嘴!”把他母亲和妹妹都镇住了。

别驾娘子好言来问,他才垂头丧气把实情说出来,“动手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小冯翊王,人被救下了,我派出去的两个兄弟,一个死了,一个在小冯翊王手上。原本这件事是要报校事府的,但小冯翊王按下了,要是闹起来,不单阿妹名声尽毁,我们全家都得遭殃。”

别驾娘子腿里酸软,倒退两步跌坐进了圈椅里,良久才哆哆嗦嗦问:“他为何那么好心?既然不肯宣扬,难道还愿意听从皇后殿下的安排吗?”

卢骏简直要被母亲的乐观气倒了,拍着大腿道:“阿娘,你快醒醒吧,世上还有这等好事吗?人家是要咱们自行婉拒皇后,这门亲事是做不成了。再者,他抓着咱们这么大的把柄,往后我们兄弟还不为他马首是瞻吗?这小冯翊王年纪虽小,城府却极深,几句话说得我冷汗直流,纵是阿翁在家,恐怕也招架不住他。”

他那个妹妹,神情仿佛雨天里的□□,这时才死心,大哭起来,“我的事,向娘子果然都告诉他了。”

说起这个,卢骏就深深叹气,“人家根本就不曾把内情告诉他,是你们疑神疑鬼,给自己下了套。”

怎么办呢,别驾娘子终究气馁了,恼恨起来狠狠捶了卢怜两下,“都是你这不成器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好在事情不曾闹起来,还有你活着的余地,只要皇后那里敷衍得过,小冯翊王暂且不会找咱们麻烦吧?”

卢骏耷拉着眉眼,晦气地点点头。暂且确实不会有麻烦,但自家几个兄弟在各处为官,日后只要人家有需要,哪个还敢推脱吗。

不过这也是将来的事了,别驾娘子目下要应付的,是皇后热切的大媒瘾儿。

那日皇后传召她们母女入宫叙话,正满怀憧憬地打算安排卢怜与小冯翊王会面,别驾娘子终于为难地应了话,起身伏拜下去道:“殿下盛情,但小女实在无福,恐怕不能承殿下美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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