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人间直恁芬芳(35)

皇后愕然,“这是为何呀?”

别驾娘子把来前准备好的说辞,重又复述了一遍,力求不去伤筋动骨,两下里没有妨碍地把事情解决,便道:“那日殿下传召怜儿,怜儿回来就同妾说了,这等荣耀,妾如何能不狂喜,第二日便私下问准了小冯翊王生辰八字,悄悄给两个孩子批了命格。结果很是不好啊,说是破家之象,将来还会妨子孙,实在不宜结成夫妻。”

说到妨子孙,这点正中了皇后的忌讳,原本让他们结亲就是为了孩子,如此一来,岂不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吗。

皇后怅然,“没想到竟会八字不合,真真是没有缘分。”

别驾娘子低着头连连说是,“只怪咱们没这个福气,可惜,着实是可惜……”

事到如今,皇后是将娘家能安排的适龄女子都安排了,无奈成不了事,确实没有办法。

操劳半日寄希望于别人,还不如指望自己,便静下心来,让南弦为她好好调理身体。

上回那个育麟方用过之后,皇后分明感觉身体有了改善,悄声对南弦道:“我往常时有小腹胀痛的毛病,前日忽地掉下来一块腐肉样的东西,不知是个什么。现在坠胀的症候没了,人也轻便起来,像重活了一回似的。”

南弦说是,“那方子能清除淤积,妾再佐以金针,使气血合和而不乖张,长此以往,殿下的身体便能调理妥当了。”

皇后颔首,且不管圣上究竟怎么样,先把自己整顿好,就不辜负皇后这个头衔了。

当然看大夫,不光调理身体,美容养颜也是大家热衷的。皇后很羡慕南弦的皮肤,嫩得杏仁豆腐一样,便问她保养的诀窍。

南弦哪里有诀窍,这都是爷娘给的,又不能告诉皇后,自己每日只拿清水洗脸,连香膏都不擦一下。好在她有润色方,什么赵婕妤秘丹、杨太真嫩容散,照着古籍上的方法传授一遍,后宫的贵人娘子们如获至宝,心思都放到争奇斗艳上去了。

这日从宫中回来,人乏累得很,到了家门上,发现家里喧闹,连平时候在门上的张妈妈也不见了,一时有点发懵,不知出了什么事。

这时门房从廊子上过来,手里颠着两只鹅梨,见了她,兴高采烈地回禀:“大娘子,郎君回来了。”

南弦心头一跳,不知怎么,竟有些迈不动步子。

还是苏合撼了她一下,“娘子怎么了?郎君回来了,咱们快进去吧。”

所谓的近乡情怯,正可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吧!她“哦”了声,这才举步进了后院。

画楼前的廊庑下,婢女们围在一起分那筐鹅梨,她穿越人群,一眼便看见了识谙,他比先前清瘦了些,穿着月白的襕袍,还是一身朗朗的书卷气。

发觉她回来了,回头望了一眼,眼里涌起浅浅的笑意,什么也不说,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第21章 小郎君是否有意,与我家结亲。

气恼, 就是因为这种含糊的表象,总是让人产生错觉,仿佛他对她还是有别于对待允慈的, 彼此之间终归和普通的兄妹不一样。

允慈总是大喇喇地, 见她回来忙招呼, “阿姐,阿兄给你带了几本医书,快来看。”

对于南弦来说,什么花儿粉儿都不能引发她的兴趣, 只有医书才是最好的礼物。

快步进去查看, 识谙把两本从南地淘换来的疫病本交到她手上, 笑着说:“是从乡间一个老者手上讨来的, 记载了南地早年间罕见的病症,很实用,因此带回来给你。”

南弦爱不释手, 抱在怀里说:“谢谢阿兄,我正想研究那些症疾呢, 可惜不能上外面亲历。”

识谙道:“等日后吧,或者有机会, 也可以走出建康,到临近的郡县去看看。”

他说话的时候很温和,莫名让人心安。南弦喜欢他的语调, 就如喜欢他这个人一样,总能从他的话里,发掘出正向的东西。譬如他一向支持她接诊, 也认为女郎不该只困在一个地方, 应该去更广阔的世界, 看一看红尘间的五彩斑斓。

反正全家团圆了,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允慈忙着让人预备阿兄最喜欢的菜色,吵着要吃一顿团圆饭。

幸而现在没有病患登门,南弦有时间与识谙对坐着,说一说近来发生的种种。

识谙已经知道她奉命进宫诊治后妃的事了,嗟叹道:“你有悬壶的抱负,如今连圣上都赏识你的医术,阿翁在地下也得安慰了。”

南弦赧然笑了笑,“也是机缘巧合,奉召为贵人们调理身体。可惜不能入太医局,太医局没有接纳女医的先例,我也只是隔三差五地进宫一趟,替娘子们把把脉,开个方子而已。”

这世道,男女终究不能得到平等的待遇,识谙也很不平于这种性别的挑剔,但没有办法,记得前朝曾出过一位极有名的女医,最后也不过得个编外的“医娘子”封号,未能真正进入太医局。

现状改变不了,他便来安慰她,“也罢,太医局里大多是迂腐的学究,没有人管制着,还自在些。”忖了忖又道,“不过为宫中娘子们看病,须得十二万分小心,出了一点差错都是死罪,你可记住了。”

南弦颔首,“我知道,所以每副方子尽量不开有歧义的草药,抓药之前也必定要让太医局的人过目,确认无误了,让太医局煎药送往后宫,万一出了纰漏,也好有个交代。”

识谙听罢,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一年多未见,阿妹办事愈发审慎了。”

南弦颊上微热,每每得他夸奖总是很不好意思,忙调开了话题,询问他在南地的所见所闻。

他略微迟疑了下,垂着眼道:“每日都很忙,疫病席卷的时候,整座城里都是病患,那段时间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医局里的局生全被派遣了出去,有两个染上了时疫,险些丧命,后来天气渐凉,再加上研制了新方子,疫情也就控制住了。只是不知道来年怎么样,总觉得这场瘟疫来去都是一瞬间,来时气势汹汹,去时像潮水退岸,说没就没了。”

想来还是因为南地的气候,潮热生毒瘴,一些稀奇古怪的病也容易泛滥。

南弦问:“阿兄还会再去么?”

识谙说不知道,“看朝廷的安排吧,若是又接了调令,该去还是得去。”

主要碍于他的职务,任尚药奉御的人,地位高于一般医官,只有他们才能担任正使和副使。正因为前途无量,肩上的担子自然也格外重,譬如在疫病的郡县奋战过,有了功绩,回来便有加官进爵的资格了。

总是身不由己吧,一切都听凭别人安排。不过身为医者,并不惧怕只身去疫区,能够治病救人,就是他活着的全部意义。

南弦想起神域来,直起身对识谙道:“你走前不是与我交代了,要看护阿翁的故人吗,如今这位故人来了建康,九死一生后,承袭了冯翊王的爵位。”

识谙道:“我听说了,能够认祖归宗,也算是一桩好事。”

上一篇:小楼一夜听春雨 下一篇: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