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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请上轿(42)

“辛衍!”方晋痛心疾首道:“你这样缺德会遭雷劈的!”

我念念有词:“坑人非我愿,奈何手熟尔。”瞄了瞄时辰,将笔塞到方晋手中:“师父罚得我都抄了一半了,剩下的都是你的了。明天你帮我交给师父啊。”说完起身溜走给后山照行蹲守了。后来有好几天没有见到方晋,据说他因为书法不过关被勒令闭关修炼。

那时候我的眼睛刚刚好,可山中的少年就如初见般已消失不见,恍若只是我一场白日空梦,无痕无迹。若非我早已不信师父那套鬼神之说,我真以为他是只山野妖精,过来勾搭无知少女,采阴补阳。等真正勾搭上时,发现无知少女除了性别是女外其他都不像个女,还是个唠唠叨叨、有反社会心理的瞎子,在敷衍了她一段虚言后,化身回到了妖怪的世界中去了。

如今我只想确定这个在薄露清晨出现的少年他究竟是何人?山水穷尽,必要彻彻底底、清清楚楚地了结我这桩陈年冤案。

撇去纠结百般的方晋在一旁,我转过身对封子息道:“你既然调任礼部,我想向你打听几个事情,还望你切切实实地与我说来。”

“公主请说。”封子息对我这一问没有表现出任何疑惑,从容地等我发问。

我在罩着几层暖纱的望海亭中来回走踱了一圈,捋了捋思绪道:“此次云苍和梁国来的使者所为何人?各奉何主?各为何事?”

封子息没有立刻回答,执着算盘稍加思索后一一道来:“梁国派遣的使者是他们的三皇子,他是梁国乃至其他三国都享有仁善之名,为人谦和尊礼,被太一先生称为尚善贤王。只是当今梁国的君主并不倚重于他,因而派了他往我国来,这其中缘由公主想必也能猜到两分。”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封子息一个小小的习惯性动作,就是每当他脑子里算计起来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摩挲着他小金算盘的珠粒。此时他就如此,我心中警惕了几分,看他的模样又不知在打什么损人利己的主意了。

他见我不答也不在意,继续侃侃而谈道:“至于云苍的来使……”他唇角勾起的一抹奇怪的笑意,似嘲非嘲:“就是三国君主无一不敬重,也是给梁国三子尚善之名的一代隐士,太一先生了。”

我不假思索道:“他既为云苍使者,又何以得称隐士?”

封子息没有起伏道:“太一曾言,大音若稀,大象无形。斩灭三尸,何处不为归隐之处?他游历在三国间,归属不定,时而与君王朝臣辩论天下大公之念。”

“这么说来,他走的是佛儒两家相合的路子?”一推茶盖,我敲了敲盏边,叮地一声响。

他唇角勾起玩味的笑来:“朝为秦臣,暮孝楚君,这样的人修得会是佛家道理?”

“你这副吃味的奸险小人模样不太好看,莫非这个太一先生抢了你心上人?”见他眼中一点笑意都无,便也不再逗弄他了,我想他这忿忿怨怒的样子不太像是被抢了心上人,倒很似自己被那什么太一给抢了又被果断抛弃了。

“公主想知道的,下臣都已坦述。”他兴致索然道:“臣府中还有些事物要处理,若无他问,还容臣告退。”

我哎了一声止住他脚步,掂量再三我开口道:“你可知三皇子今年多大的岁数?生平如何?”顿了一个当口,挥了挥手又道:“罢了,待来日你调整好心态再与我详尽说道。唉,没想到男人每个月也有这么几天啊。”

“……”他面皮上虚伪笑意抖了一抖,一甩袖,挂着一身丁零当啷的算珠响而去。

抱着臂在一旁做了甚久背景的方晋,见封子息气势雄厚地去了,自动转到了前台来,蹙着嘴角道:“你什么时候和这种人走动起来的?”言下颇有蔑视之意。

我尚还沉浸在封子息所道的消息之中,一时没转个神过来,随口敷衍道:“他的品味虽然低俗了些,但长得不赖又会赚钱,什么叫这种人?少年,胸襟得放的宽广些。”

“……那你向他打探云苍和梁国的消息是为何?”方晋并不知晓我年少时的那次深山奇遇,看他眉头纠结,八成在心中不知拐了多少弯弯。

我一拧心思,觉得还是不要告诉他为好。一来是从各国斗争直线奔往少女情怀,怕他心理落差过大;二是他对这些男女关系尤喜关注,一旦关注了就会根据自己的臆测,肆意发挥,结局多以悲惨凄绝告终。

“师父这次离京前对我道,他已不太清楚你的心思了,至于我是一直都不清楚。”他难得正经地叹息道:“我多怀念国师府时候的你啊,唉,那时候的辛衍已经死在过去了。”

“……”对他后面多愁善感的抒情,我以白眼相对。

寂寂片刻后,我道:“你与那谢家小姐的婚事如何?怎一拖再拖?”

他一抻袖子道:“对了,我今天来就是和你说这件事。”

“……”刚才你都在干些什么啊,我眼刀子霍霍杀了过去。

“今年冬寒甚厉,眼见着初春将临,秦河上游的昆山雪峰融化,下游百万良田恐生春涝。云溯预备发配我往秦南之地去治水,过几日就要动身了。现在以你我的身份,不便你去城门折柳相送,我就主动点过来让你送一送,方便你伤感一下。”边说着,他还做出一副我好体贴我好善解人意的欠抽模样。

刚起的那么点悲怀之情被冲淡得如同白开水,换了个念头想,要伤悲或许是秦南的地方官员和百姓们。据我说知,方晋可从来没有治水这项工程的才能。

不过,秦南之地?我道:“你此番去的可是世家苏氏所在之地?”

方晋颔首。

我沉吟一瞬,慢吞吞道:“近来国库想是空虚的很,而治水历来都是个兴师动众又拖拉的活,耗费不浅。现在封子息又不在户部当差了,你初入仕途不久,上下疏通肯定会有些困难。既然你担着天子差事到了地方,不妨打着他的名号就地取材。”

“辛衍,那可是你外祖父……”方晋看白眼狼似的看着我。

我挺了挺胸膛,面无表情道:“我这人特别大公无私还擅长大义灭亲,真的!”

“……”

“外面这么冷,怎么不带个手炉出来。”刚刚目送完方晋行踪鬼祟贼一样而去,景晟突然撩开帘子缓步踱了进来。他出现地无声无息,若不是出口说话,我竟毫无知觉他从附近而来。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

手心里多出了个暖呼呼的小铜炉,边上的把手还留着他一丝体温,淡淡酒气撩入鼻内,看来前院的酒筵刚散了去。

低头捧犯着呆,我在苦恼他到底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倘若听见了又是听去了多少。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本就不多好看,这眉头都快拧成了面团,公主千难万苦嫁了我,总不至于想招我嫌弃吧。”自从那夜他试图唤我阿衍不成后,就又开口闭口皆是公主,总让我心里一点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