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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请上轿(4)

基本上我是属于自力更生,自我放养型,也自然没有人和我探讨一下男女关系和我嫁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对于一名成长到十七岁还没有追求者的姑娘家,嫁人这两字太辛酸了。

太后娘娘见我木然的脸上并无殊色,两行清泪又滑落了下来,直拍着我手背痛心道:“小时那般聪颖的姑娘怎生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我心底叹息,古人说得好“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不说我和云溯,就拿方晋来说,小时候他是多么一正直可爱的孩子啊。拾金不昧、乐于助人,没事时就爱好帮我梳梳头,洗洗衣服。

长大后每天对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辛衍,我那啥啥衣服又破了。”“辛衍,师父布的课题你替我写了吧。”或者是“师妹,我今天想吃饺子了,嘿嘿嘿。”

我与师父争论过,到底是本性造就了方晋成渣,还是师父的外在教育太过失败。在我滔滔不绝地批判师父的教育理念时,师父恼羞成怒拍着案道:“辛衍,你还不做饭去!”

他停了下又道:“这个月的饭都是你来做了。”

原因到此真相大白……为了追求真理,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边上的宫女们我这姨母这眼泪止不住的模样,连忙上来细声细语地开解起来,孰知女人一般是越开越不解的,眼泪是越哄越多的。

我直愣愣的眼珠子终于往她那边动了动,小着声道:“饿……”

众人的脸色一时间色彩纷呈,太后提着帕子拭泪的手迟滞在眼角,半晌缓过气来勉力笑道:“是了,这么晚了。还不快布膳?”

宫有条不紊地呈上菜品,佳肴浓艳,香气诱人,勾得我吞了吞口水。

太后挽着我的手坐下,祥和道:“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阿衍的口味变了没。便吩咐他们按着你以前的口味做的,看看可还喜欢?”

我憨憨笑了笑,干脆道:“不喜欢。”

……

云溯在外阁的一声朗笑打破了屋内的犹如死水的安静,又是噼里啪啦跪了一地,他举步进来随意挥了下手,示意不必拘礼。

宫女们在太后身边早已添就好了银箸玉碟,却见他向太后问了安后转了步子在我身边撩袍坐下,低头含笑道:“阿衍,我可为你准备了份大礼。”

我鼓着满满一嘴的飞翠梅糕,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他。

他亲昵地捏了捏我的腮,淡声道:“进来。”

我瞄了瞄来人,“噗”地一声喷了满桌的白色糕渣。

云溯的眸里有一丝暗光掠过,食指拨了拨我散下一缕鬓丝:“阿衍,你果真还记得她。”

我捂住喉咙,一声连着一声打着嗝,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太后迟疑道:“阿衍,是不是噎住了?”

我忙不迭地点头。

跪在我们面前的人,因她眉心那点朱砂太过艳丽醒目,便是过了十年我依旧识得。辛宓,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可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云溯亲自执着盏喂我小口小口把水喝下,拍着背帮我顺了气。

我咬着箸头嘬了嘬,很是专注地瞧了她好半晌,遂喜笑颜开道:“认得,认得。这不是……”

她猛地张大眼看过来,眼底有着不可置信的惶恐,我和善地朝她笑了笑,可她却若见了鬼一样,撑着身子的双手瑟瑟发抖。

我眼角微抽,曾经方晋道三十六计我只能使三十五计,好遗憾啊好遗憾。我问为什么,他默默递过一面镜子。我接过后,默默地用镜子敲破了他的脑袋。

虽然我长得不好看,但也不至于把你吓到这地步吧?真让人受伤。

我话音一转:“这不是喜欢哥哥好多年的张寡妇吗?她长得可漂亮了,阿衍当然记得她。”

她那双凝水杏眸惶恐地看着我,等我说完长长松了一口气,却还是略带狐疑地看着我。

我满不在乎地举箸继续以风卷残云之势扫荡菜肴,师父有训,天大地大肚子最大。

云溯在我和她之间来回一个打量,笑而不语,眸色沉沉。

太后抿了一口茶后,舒缓着颜色道:“都快是一家人了,怎么还跪着?起来吧。”

转而笑对我道:“阿衍可不知,你表哥不久就要立她为妃了?”

我差点再度喷了出来,云溯要娶辛宓?一个当朝皇帝娶前朝公主,传出去百姓听了觉得凄婉动人,百官听了是骇人听闻。若当朝御史台不是我父亲在位那般名存实亡,到时就是纳谏的上书都能将云溯给活埋了。

这个“她”也用得着实巧妙,想来辛宓她的日子过得并非风光无限。云溯留她一命的目的,只四个字,心怀鬼胎。

我有气无力地放下筷子,揉了揉眼睛懦懦地瞧着太后道:“阿衍困了。”

许久未说话的云溯此时开了口道,已替我准备好了寝宫,差人送我而去。

辛宓垂着头坐在一角,也不知是何神色。

这一场暗波汹涌的晚膳到此为止,进宫第一日当真精彩纷呈,耐人寻味。

太后姨母也就罢了,云溯和辛宓二人联手起来送了一份,嗯,何止惊喜,简直是惊吓给我。

宫女持着长杆的莲花宫灯引路在前,雕廊花柱、飞彩锦绘,大煜宫依旧是十年前我离开时的大煜宫,只是它原先的主人们已散做这了天地间的几抹荒魂。

辛宓啊辛宓,你又是以何等心情嫁给你的杀父仇人呢?

我惆怅未毕,突然想起了某一个消失已很久的人物。

我高高地“哎?”了一声,周围宫女太监齐刷刷地转目紧张地看着我,也许他们觉得傻子和疯子一样,都具有极端攻击和破坏力。之前,我只是在潜伏,现在爆发了。

高调引起他们注意的我非常低调地小声问:“我哥哥呢?”

左前的小太监细细观摩了我一番,确定我没有任何施爆倾向下,呐呐道:“后宫禁地,男子禁止入内。”

我搔了搔脑勺,许久呆呆地“哦”了一声,继续跟在他们身后向前走。

走了一会我又停下了脚步,建议道:“那就把他阉了送进来吧。”

……

没有方晋我很不安,虽然他武功不是很好,嘴偶尔还很贱,但是在遇到刺客这种经常来皇宫旅游的人时,还能抓过来挡挡剑什么的很实用的。

原伺候在太后身边,现在拨给我的那个名唤霁芳的宫女安抚我道:“若是殿下想见他,等明日去求了陛下就是了。陛下这般宠您,定是会应允的。”

对此我不置一词,因为我委实看不出云溯他哪里宠我来着的。

云溯给我安排的地方也是颇有深意,清月明晖,暖气朦胧,泉水叮咚。这里是十年前母亲所住的寝宫,当年辉煌一时、人人羡慕的宸和宫。我的父亲一生没有立后,据说我母亲是他此生最宠幸的妃子。

我抬眼看着上方鎏金熠目的三字,朱笔题款分外刺目。至今我都没明白,为何说是最宠幸的,一夜间也就轻易地取了她性命。人之一生,宛若尘埃易拂,转瞬即逝,我的父亲,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