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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请上轿(20)

14

14、表哥变态 ...

封子息在路上的神情十分凝重乃至于悲怆,几近让我错以为我们是去奔赴灵堂凭棺吊唁,而不巧的是棺材里躺着的正好是我和他……他看着我几次欲言又止,眼神纠结地能在我身上打几个结。

我拍了他下肩,很诚挚地建议道:“这不还有点路程吗?咱们还可以抓紧时间写点临终遗言,留下各自的秘密,以防死不瞑目哇。”我兴致勃勃地凑过头去睁大眼看他:“听说你藏了很多宝贝,你看你要这么死了别人也不知道,多亏啊。”

他干笑一阵,心不在焉道:“那殿下又有什么样的秘密呢?”

“你有的很多人都有,我有的谁都没有。”我神秘兮兮道:“小时候父皇告诉我,辛家祖宗留了……”

封子息愣了愣,紧张地往车外飞快瞟了一眼,手指竖在我唇边:“殿下慎言。”

他复杂地端详着我,手指在腰间算盘上无意识地拨动着,似在估算着什么。终于他张开口要说些什么时,宫铃一响马车停了下来。我提起裙子欢快地蹦下去:“你这人虽然很讨厌,但是鉴于咱两此次同甘共苦的份,今日大难之后咱两还没死,记得以后常带我出去玩啊。”

他伸出的手僵硬在半空,眉头一抖一抖的,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宫人将我带到的父皇生前所居的寝宫端德宫中,高祖取此名意是为帝者须端心正德。据说高祖皇帝虽在乱世硝烟中一路杀伐登极,但为人却风流雅致,尤善诗文乐理。大煜宫中的各处宫所皆为他亲笔赐名,意蕴深远,对后代子孙寄予了甚高的期望。可有句话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些美好寓意到大祁末代完全成了皇帝们的相反写照。

如今这端德宫成了谋逆成功的云溯寝宫,可不真是个天大的讽刺。高祖皇帝若泉下有知,好吧,他就算有知除了恨得拍青大腿和反复痛揍我老爹也别无他法。

宦侍将我带到无半点灯光的宫殿里后,步履轻盈、悄无声息地退下了。我静静地立在黑暗里,呼吸起伏格外的清晰,掺着乳香的龙涎香淡淡浮在月色下,白色烟气若一缕勾人幽魂,给这空旷宫室添了股诡秘阴森之感。

亭亭长立的连枝并蒂盏突然亮起两点烛火随风轻摇,他慵懒地依着矮几坐在凉滑的黑玉地面上,漂亮如妖般的琉璃眸里映着指间一枝紫珐琅的鲤鱼步摇。

“嘉平公主出生时就被断言是定国安邦之女。可谓娇宠至极,眼里从没放下过谁。寻常女孩子该畏惧的你不畏惧,哪怕现在你的性命握在我手里,我知道你也并不怕我。阿衍,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究竟到什么地步才会害怕的哭出来,哭出来求我。”他微敞着富丽单薄的织锦袍,湿透的长发垂叠在地上,摊成朵青黑的花。

他侧首瞥过来,手肘抵着案几微微起身,如玉般精致的手掌里托着那只步摇向我伸来:“阿衍,就算你傻了,但这件东西你应该不会忘记才是。”他像守在陷阱旁的猎人,悠闲自若地等着我走过去:“假如,我告诉你她还活着呢?”

他说的每个字都像在我耳边炸一声雷,终于炸的我双耳失聪,神智混沌。这件步摇我当然记得,它曾嵌在大祁最受宠的妃嫔髻间,随着她死去而消失在这人间。再见它我无多震惊,这世上还有盗墓这行当,特别是我们这些皇室子弟总免不了要被盗一盗。反正他们活着是享用民脂民膏,死了还回去也算物归原主。

十年前,我亲眼看着我的母妃一寸寸断绝生息,躺在那里成为具美丽而冰冷的尸体。现在这个人告诉我说,她还活着,委实地令我有些崩溃。若不是当年我精神错乱、产生幻觉,那么就是现在我当真迷了心性、疯傻成痴。

我掐紧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云溯他此人就算是智近于妖,但也不是大罗金仙,替我母妃招回魂来。他此时与我说这件事,必是别有用心,更有可能只不过是他施了场迷魂计,乱我心神。

他见我静立不语,唇角挑起抹引诱的笑意:“阿衍,你不想见她吗?若我所知无差,你应是非常依赖你的母妃,我的姨母的。”

“阿衍很久没见母妃了,从去师父那里前就好久没有见过她了。”我一步步走过去,冰冷的石板渗出寒气自脚底钻进我的身体内,我看着那支步摇小声道:“宫里的人都知道母妃讨厌阿衍,表哥不知道吗?”我伸手探向那支步摇,却被他一把握住,我嘟哝道:“阿衍也不喜欢母妃。她已经死了,表哥,就让她死了吧。”

心上像插入细密而纤长的绣针,随着每一句就扎深一分,那些疼痛蔓延成灾而我的脸上却只能表现得木然无波。眼前这人是我的杀父仇人,现在他又拿我母妃的性命威胁我,我怎么能不恨他?我想我与他从当年第一次见面起就注定了只能由仇恨相连。

他用力攥紧我的手,指骨被他拧得交错断裂般的痛,我眼角沁出泪水梗咽道:“痛,阿衍痛。”

“阿衍,不要逼我伤害你。我可以让你继续做你风光无限的嘉平公主。”他将我拖入怀里,狭长眼眸阴沉得骇人:“但你要再装疯卖傻无可救药下去,我不会杀了你,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他的声音像毒液流入我耳中:“你不在乎自己的命,总该在乎你的师兄和整个国师府的性命吧。还有你的母妃,不要骗我,阿衍,你该知道她是谁了。”

“表哥……”我没有退缩,反而扶住了他的肩靠近他的脸,他愣了下眸色微软,我软软道:“师父告诉阿衍,大祁朝亡了,嘉平公主也随着而死了。连阿衍这个傻子都知道的事,表哥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呢?”我撅起嘴道:“表哥欺负阿衍,阿衍要欺负回去。”

说完,按住他的肩我狠狠朝他额头撞去!“砰”地一声,天旋地转间,我捂住火辣辣的脑门着往旁边地上远远地滚去。师父说,杀敌一万自损三千是最蠢的招数并严令禁止我们使用。但鉴于他教的徒弟我是个公认的傻子,偶尔用一下泄恨还是可以理解的。只是他大爷的,云溯难道练过金钟罩吗?我耳边嗡嗡地响,只觉得脑袋都要裂开了,还分不清上下东西。对哦,那盏灯怎么倒过来了……

“噗通。”云溯松开拖着我的手,深黑如绸的水漫过我的头顶。寒冬腊月的水冷冽得如同剖骨裂韧的刀锋,穿过衣裙毫不留情地插入我的肌骨。泉水没进我的口鼻里,呛入肺中。眼睛因进水而疼得紧紧闭起,所有的知觉都在极致痛楚后逐渐麻木。

我突然竟想夸奖一声云溯,做得真是棒极了。我父皇的国家破亡了,我活下来就是皇室的屈辱。不想以死殉国只能选择另外一条路,但那条复仇之路太漫长和艰辛,自暴自弃时我就想,干脆借云溯杀了我算了。

“辛衍,你可真有骨气,宁肯死也不愿开口求我。”他暴怒地从水里一把捞起湿漉漉的我,狠狠地勒紧我的腰迫使我吐出几大口冷水来,他捏着我的下巴咬牙切齿道:“好受吗?当年你也是这么把我推下去的。当时我就想,你欠我的我会千百倍的还给你。我要让我父亲看着他心爱女人的女儿是如何从整个帝国的最高处在我手里摔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