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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请上轿(19)

方晋听闻后表情十分惊恐,兴许在他的认知里女子都是如戏文里描述的“盈盈素质,灼灼娇姿”“玉骨柔性”,谢霄这样比男人还男人的做派着实让他接受不能。他一边神神叨叨地念着:“阴阳有序,乾坤不倒”,一边躲闪着谢霄炙热眼神向与小曲儿分馒头的我投去求助的眼神。

我慢条斯理地撕下烤焦的馒头皮一口口吃掉,又拈了把芝麻均匀洒了上去,递给谢霄:“吃吗?”

她瞥了一眼,摇了摇头委婉道:“我不喜面食。”

我却未放下馒头,执拗地递向她殷切道:“吃吧。”

她眸里滑过丝不耐烦,一摆手:“一我不喜面食,二这是你吃过的馒头。”

我点点头,指了指方晋道:“一他不喜欢你,二他是别人用过的男人。”

说完我将没皮馒头丢给方晋,又拿了块馒头继续烤焦剥皮吃。

谢霄的面色微变,转而若有所思地盯着火光,不再说话。方晋的十指捏扁馒头,脸上青红交加,敢怒不敢言。事后他责问我为什么毁了他的清白,我解释道,如果那时我不毁了他外在的清白,那么他内在的清白肯定也没了。

“时间不早了。”方晋突然开口打破了安静:“你该走了。”

谢霄在此,我与方晋也不能再进行什么反动性质的谈话了。况且我溜出来时间也不早了,云溯的人也该找过来了。只是眼下该如何带走谢霄,以防止她生了“得不到你就毁掉你”这样的邪念,将方晋就地给那啥啥了。

“我不介意。”谢霄突然轻声说,她撑膝而起,英姿飒爽地一掸衣袍,睥睨着方晋:“我要嫁的人必是会嫁定他。用过就用过,以后你与那个女人再不见面就是了。但……”她眯起一抹寒光:“婚后再瓜葛不清,有我谢霄一日就没有你们二人在这世上一日。”

这番豪言壮语成功地震惊住了我们三人。我们仰头敬畏地看着她,手中馒头齐齐掉了一地。

很久以后的一日,我与谢霄对座吃蟹品菊,平阳宫前荻花瑟瑟散成脉脉秋韵。我剥开个蟹壳,取出蟹膏沾着醋,一时思及故人,于是问道:“你可还记得当日对他所言,如今你可曾后悔过。”

她斜执着瓷壶的手一顿,青阳如雪照亮她英气昭然的面庞,就见她微笑欣然道:“世人皆道年少轻狂。”她一饮而尽那杯酒道:“若不轻狂,何以称年少?谢霄此生所行之事纵是错,也不言半个悔字。”

人生而在世不免有各种牵绊,而像她那样率性之人便是寻常男子也难以相及。

谢霄走后,我琢磨着也该找个时机出现在街头让人把我领回去了。留给方晋从宫中偷渡出来的几十两纹银,我想了想,对他道:“这姑娘其实挺不错的,心眼好身手又不赖。就算你怕牵连到人家,但如果她属意于你,谢家是百年将门,云溯早晚是要注意到的。要么你就彻底断了她的念想,要么干脆你顺了你爹的意,娶了她得了。凡事皆有利弊两面,以你的本事,带给谢家未必就是灭顶之灾。师父说,人若有个挂念,便会执着在活着这件事上。”

我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不得不为死人而活。”

方晋渐渐收敛起玩笑之色,肃穆地看向我:“阿衍你可知道若是这样,我就不能再在台面上帮衬着你,你就真成了一个人了。况且云溯也不一定会相信我。”

我揉了下小曲儿迷茫抬起的脸,不在意道:“还是那句话,一个人也有好有坏。”一个人如果死了也就没多少人会伤心了,那时的方晋身边有人陪伴,就算悲伤也会分成两半,久而久之也就淡去了。

与小曲儿和方晋告了别,我拢着袖子悠悠地晃出庙门。

日头已拉成西斜,东边的天上悬了轮半透半白的月亮,一行长雁斜插入晚霞。煜京就和十几年前我看到的一模一样,那时的父皇抱着我立在都城最高的城楼上,对我道:“阿衍,你看,整个天下都是父皇的,父皇会给把最好的都给你。”母妃立在我们身边,淡淡地笑望着我们。

十年后,家破人亡,我孑然一身回到这里。自母妃死的那一夜晚我就知道,这世上最无常的事情大概就是生死。母妃死时我恨过父皇,可现在父皇也死了,这份恨意突然没了对象,变得可笑起来。

师父对我说,大祁气数已尽,我不必勉强自己这样有名无实的公主去承担什么国仇家恨。可除此之外,我找不到他所说的挂念,这真是让人无奈到了极点。也许我这就是吃饱了撑的真实写照。

“姑娘可否帮在下一个忙?”角落里传来几分气虚的声音。

嗯,风太大什么都没听见,我抱着袖继续往前走。“嗖嗖”急雨般的细簌声紧擦过我耳畔,“叮叮”几声轻响,面前墙上一列银针很形象地描绘出了我脑袋的形象,针头泛着青黑色显然是淬了极毒。

我说这年头京城治安已经差到随地都可以碰见个身怀绝世毒药的非法武林人士了吗?我很想若无其事地走我自己的阳关道,奈何脚后跟像钉在了地面上,一步也迈不出。

“这位大侠,你一身武功一手毒药,小女我除了可以提供你自杀三十六式外,实在找不到可以帮助你的地方。我上有老下有小,家中还有嗷嗷待哺的小羔羊。”我嘤嘤嘤擦着眼角道:“你若放过小女,小女回头天天给你上香烧钱。”

“我还没死你烧什么纸钱?”一声轻笑响在耳侧:“在下不劫财不伤身,不过想借姑娘劫个色避个灾。”

……

我要不要示激动一下,活了十七年,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居然还有色可供人来劫。

眼前蓦然一黑,腰上握着只宽大的手掌:“得罪了,姑娘。”额上传来温热的轻吻,我在黑暗里睁大眼睛,掌心下意识使力推挡在他胸膛上。他一声闷哼,手心里皆是湿腻的触感,浓郁的腥味缭绕在鼻下。

少顷,身后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夹杂着刀剑铁甲相撞的脆声,经过此地时停了停。他搂在我腰上的手一紧,冰凉的唇从我额上顺着鼻梁滑下。就在将将要触到我唇侧时,那脚步也往别处而去,他霍然松开了我。

我反身将匕首狠狠刺了出去,他疾身一退一侧,轻巧地扣住我的手腕,戴着人皮面具的脸色笑意稍显僵硬,说出来的话却极无赖:“姑娘救了在下一命,本应以命相报。但在下尚有要事在身,来日结草衔环,任做牛马。”他的眼神掠过我匕首,微微一闪:“告辞。”

待他纵身而去时,我还立在原地瞧着自己的手腕,这个手法……

“公主”身后传来封子息疲惫的声音:“你让臣下找的好苦。”

我回过头去,他苦笑道:“京中潜入了别国奸细,公主又在此时走失,陛下雷霆大怒。你我可都要吃苦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本来说这文今天要双更的……可是感冒君威力太强大了。不过一定会补回来的,毕竟一万五的榜单字数在那里,擦汗,君妻那文还有一万五。双更神马的压力好大。今晚还要写法务报告,溜走看文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