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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有喜了(52)+番外

一回头,树下空空,将才一番纠缠好似我发的一个春梦。

“有胆轻薄你的,也是个好汉啊。”东华喟叹一声。

“……”

莫名其妙地回至轩辕山,没踏进伏羲宫,就被传信的神官给拦在了正门口。神官苦着脸地磕头道:“祖宗,您让小神好找啊。”

原是回去的重华郑重地思考了再三,又恰逢涂山小白送药材来,听了他一言两语,定了决心请我医治上皇。可时不凑巧,现在的我,十分不愿见着他们父子,更莫说施医了。

可我仍旧答应了下来,随神官往轩辕山峰顶而去。东华并未随行,他道多日未回紫华府,有些事宜要去处理。我哦了声,无多在意。在登上云辇时,不经心的一抬头,却见着他的座驾往紫华府相反的方向而去。那个方向,恰是我们刚回来的那座城镇……

神宫之中,率着一众神族迎接我的并非是重华,而是秦浅清。几日不见,她顾盼之间的神情已有了变化,上皇病危,重华掌权,而她也逐渐有了未来神后的风范气度。不知为何,她眼中偶尔闪过的笑意,总叫我有些说不出的心慌。

一路徐行,她得体指点着宫室路径与我道来,并不急着引我去上皇处。其实这轩辕神宫,我未必没她熟悉,这里的每个角落都多多少少留有我的记忆。

那段时日,我刚随重华来这里,重华说姑娘家还是通点诗书为好,便将我送到神族子弟们的学塾中。可我天生不是个静性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空出去的时间大半是躲在这座宫殿里的各个偏僻角落摸鱼。而重华,就负责把我给找出来,再丢回学塾中。学塾的夫子叹气对重华道,这姑娘不适合学理,倒十分适合武艺。可重华从来不教我武艺,不仅他不教,而且也不让别人教。他说怕刀枪伤了我,可他知道么,就是因为如此,后来的我才那么轻松地被独孤鸩捉到了。

“祖宗若喜欢,以后就住在神宫中如何?”秦浅清出其不意地来了这么一句。

我一楞,立刻摸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哈哈道:“轩辕山好是好,到底比不得我的白茯山。”扭过头去看庭中的凤凰树,将她投寻目光置于在脑后。

停停走走,也有小半日功夫,她命人在就近的亭子里摆了桌小酒席。才走近亭子,一对人影拐了出来,远远就听见少女揶揄声:“来这轩辕山好久都没见到姐姐,原来竟是背着我们吃……”

涂山环微张着嘴看我,“吃”了半天,慌里慌张地就要跪下来。

坐定的我挥挥手:“算了吧,既然来了,就一处坐着。”

目光却落到她身侧的男子身上,用男子形容他略适当,应还算个未脱青涩的少年。

秦浅清笑着拖了涂山环过来,又招呼少年坐下,揶揄道:“你一来就缠着伯河玩去,哪会顾及到我?”

经由她们介绍,才得知这伯河是上皇收的义子,原是个战功卓著的神将之子,神将战死后高俊上皇怜惜幼子,就收做自己的义子。可奇怪的是,当年我竟从未在此见过这个人……

席中涂山环拘谨非常,而那叫伯河的少年更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小小聚了会,秦浅清就找了个理由散了席。涂山环和伯河在后,让我与秦浅清先行,走出一段距离,我感应到什么,回过头,意外地与一道目光撞在了一起。少年似没料到我会回头,忙又低下了头。

到了上皇的寝宫时,我想到了这少年究竟像谁了,像与第一次见面时的重华,年少时的重华。

秦浅清说上皇的身体不容乐观,可我见到榻上的那个枯瘦老人时,深深地觉着她的用词委实太委婉了。那具青黑为毒气覆盖的身体,真的不是一具尸体么?

正文35祖宗,浮生过

天下医术出神农,我的师父云姬继承她父亲神农地的衣钵,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虽不得她医术精髓,但迄今为止没有救不回的人。除非那个人已经死了,现在的上皇就似如此……

看之犹有两分脉搏,但实则心脉气血已尽,徒留一两点元神干熬着,回天乏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驱了他体外的毒气,不见一丝好转。只得吩咐下面制备好药材,以金针渡入其体内,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此时的上皇失去了威严与庄重,和所有风烛残年的老人般,静静地躺在榻上,在生死一线徘徊。

我的心情很复杂,每次施针时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立即将这个极有可能是害我全族的元凶彻底送入鬼门关。可我做不到,不仅是出于医者的道德,更是念及他是重华他爹。重华兴许迫不及待地想要从他父亲手中夺权,也许并不想要了他的性命。

许是头一次看见个神族逐渐死在自己面前,徒生了许多从前未有的心境。面对生气寥寥偌大寝宫,我竟破天荒地想念起了一个人。从我重生以来,几乎与他从没分别过,而今隔了这么久,这思念一起就一发不可收拾地泛滥开了。秦卷的一笑一言,轮番浮过眼前。捂住眼睛,我原觉着自己的心已经百炼成钢,这个人到底以柔化钢,微风细雨般地扎入了我心上。

尽管我日日夜夜以金针良药续命,上皇仅余的一丝游脉日渐细弱,到了第七日的傍晚已微乎及微,探不到了。伺候汤药,侍奉上皇梳洗的官员看我叹了口气,脸色大败,扑通跪在地殿上,大哭了起来。这一哭,从内而外,不多时整座神宫处处哀哭,好似人人都伤心得痛苦欲绝。

我嫌他们吵闹,一挥袖子将其全部赶了出去。将金针一一从那只细如骨柴的胳膊上拔出,我念叨道:“神族也好,凡人也罢,到了这境地都是一样的。你说你何必和自己儿子争来争去呢?都说虎毒不食子,即便你让位给重华,他怎么也不会反过头来加害于你。做神族么,不就讲究个清心寡欲么?你退了位,逍遥自在地去养老,含饴弄孙,也不失为桩趣事是不?”

收拾完毕的时候,秦浅清和其他一干神族已按着神位高低跪在外哭泣。我避开他们,从偏门拐了出去。

日沉月起,冷夜万里,萧风疏疏。

趁着众人齐聚在上皇寝宫,我独身一人循着少时的记忆,慢慢走向过去暂住的院落。路上处处盛开的花木渐渐稀疏,那里本就此处偏僻,在我住时就没多少人来往,现在我离去了想必已彻底荒废了。

可真正走近时,却发现门外并立的两株芳林树绿浓如昨,墙头一根荒草都未生。相对的两扇紫檀门上横着柄长锁,崭新澄亮。搭手上去,锁头冷不丁滑过道流光,原是有人在上面罩了层咒术。我立时缩回了手,可哪晓得,那锁头咔嚓声,竟自动松开了。

紫门向两边缓缓开启,心如鼓点不自然地跳得愈发快了。庭中景致落入眼中时,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差点以为进错了院子。我依稀记得,离去那日,这院中尚没有这一片繁花如雪,也没有这一方蓄满了玉菡萏的小小清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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