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转身走了。
忽然她又将头颈浮出水面，背对着我说话了，语声变得温柔旖旎，“小如，我也来帮你来擦一擦吧？”
我低下了头：“不必了，姑姑。”
她这才将头向后仰着，尖尖的下巴朝上，注视着我，说：“镜之的手法比你好多了。”
我不知如何拒绝，只好默默地点了一下头，到她身边去了。她的手就游移到了我身上，一件一件剥离我的衣服，仿佛剥一棵水葱。我只是默默地凝视着她的手，看着它解开我里衣的带子。鹅黄色的里衣滑落，落在脚边。有点冷。我微微颤抖。
“来吧。”她说，“这里可以坐两个人。”
水气蒙蒙中我迈进了浴桶，缓缓背过身去。她替我擦了背，果然很舒服，将擦背也变成了艺术。她放下了浴刷，我便坐回水中。
“小如的皮肤真好。”她说着，直接用她温柔的手指尖来回抚摸着我的后背。我听见自己的呼吸急促了些。她发现我的异样，手离开了我身子：“小如不喜欢么？”
“不，姑姑，您怎样都好的……”我又低下头。
她没有回应。
我有些慌神，刚想要转身看她怎么了，猝不及防她双臂从我腋下滑过，环抱在我的腰际，胸脯紧贴着我的背，头颈恰勾在我的肩上。蒸气缓缓上腾。“小如，谢谢你。”她说着，如葱的手指移向我未成熟的双乳。我不知是太慌张还是因为什么，心神一动，身子就又是软绵绵的了，一下歪在了她怀里，后脑勺正枕着她的胸口，这让我更慌了：“姑姑，你这是……”
“我也喜欢你呀，小如。”
她的话很温柔，但在我耳中仿佛霹雳，整个灵魂都在颤抖了。她低着头，默哀似的看着我，我也凝视着她，蒸汽里，她的容貌益发可亲，美丽的手抚摸着我的脖颈和锁骨，泪水滴进了我眼睛里。红嫩欲滴的口唇突然向我的眼睛吻了下去。我被热水浸泡得毫无气力，神智也沉睡了，任她爱抚着，甚至渴望着肌肤相亲的时刻。她就仿佛是一尾鱼，游遍了我的全身每一寸肌肤，在她喜欢的地方谨慎的亲吻，未久她已是泪下纷纷。
那时候我不懂她的悲伤。那是身处永恒的时间之流，面对短暂的欢爱，无能为力的悲伤。等到我明白，又是很久以后了。
终于她也累了，缓缓放开我。我们便相对着坐在这浴桶里，看着彼此被蒸汽渲染得不真实的面容。忽然，她的手指自水下游移到我的小腹，我全身剧烈的一颤。但她的手停了下来，离开了我的身子。等到她披上睡衣，离开浴桶时，水已经变凉很久，混杂了兰草与麝香，我们两人衣物的熏香气味。
她要我等着，之后径自向我屋中拿了我的睡衣来，为我披上了。
“姑姑……”
她没有答我，只是牵起我的手。我的意识有些模糊，恍恍惚惚地跟着她。耳朵里回响着两双木屐踢踏踢的声音。等到我回过神时，已经是在她的卧房了。那张床比我屋里的宽大的多，铺着柔软的床垫。锦被早已经熏过香。她稍稍整理了一下床铺，询问地看了我一眼。我又答应了。她便放好了灯，和我并肩卧下。
睡衣是白色的，她的和我的，宽大洁净，有樟木的气味。镜之面向我侧卧着，潮湿的头发像晾晒水草一样在枕上平铺开。即便盖着被子，侧面的曲线还是起伏柔和如山峦一般。
她发现我在偷看她，微微一笑，说：“小如的脸红了呢。”
“是蒸汽吧。”我搪塞。她便不再说话，索性将被子一推，仿佛四月柔柳的腰肢蜿蜒到我身上来，手肘就撑在我身体两侧，胸脯隔着睡衣轻压在我身上，潮湿的长发落了下来。我一惊……这一切应该都不是真的。心扑通扑通，越来越快。
心跳伴随着身体的接触被她感知到了。她微笑了，自心底，在昏黄摇摆的灯光下两眼荡漾，令人又羡又亲。“没有压痛你罢？”她轻问。我羞怯地摇了摇头。她那样洁白轻盈，我只觉得身上覆了一层雪。她转身回到一边，唯有潮湿的长发留在我身上，带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我们说说话呀。”她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镜姑姑修道那么久，怎么还没有飞升成仙呢。”我认真地问她。
她笑了，之后凝望着帐钩上挂着的银香球回答：“我本来想把自己所学都教给另一个女孩子，等到教完，就可以安心飞升成仙。”
是指小如么？
“但后来发现不行。”她笑了，“所以还是没有飞升啊。”
“因为我……不够聪明？”我有点着急。
“不是啊，”镜之摇了摇头，重新望向我，“小如很聪明。我第一眼看见小如的时候，就觉得你和她们不一样。”
真的么。“而且，”她笑了，“长庚不是也很喜欢么，你的气味。呀，你脸又红了。”
我是想起了那时候镜之身上仿佛醇酒的香气。
“那姑姑教我吧。”我说，“我愿意学。”
“会很寂寞的。”
“可是没有客人的时候也没什么事，不是吗？”我说。
她略一点头，若有所思。
“我修习好了也飞升去陪你。”我安慰她。
她竟然很乖地嗯了一声，双目微闭，蜷卧在我身边。我便拉了被子过来，覆盖在她身上。
“小如。”她忽然睁开眼睛。
“嗯。”
“白天你那样的话，只会对镜之一个人说么？”“是啊。”
“那你就要像丈夫待妻子那样待镜之了。”她双眉微蹙，透出忧虑来。
我听了默默无语。油灯快要灭了，在最后挣扎着一闪一闪。她叹了一声，转过身去。“好。”我连忙鼓起勇气说，甚至出乎我自己的意料。
她便又转了回来。我看见她竟然又流泪了。“你今天的话，要记得。”她认真地说。
“是，姑姑。”
“以后不可叫我姑姑了。”她吻了我的脖颈，轻声道，“直接叫我镜之。”
“嗯。镜之。”
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自己穿着新娘的盛装躺在床上。床帐是红色，被面也是，连床围都系上了热烈的大红花朵，几案上还烧着一对蟠龙绕凤的喜烛。一切喜庆又庄严。这是……我要出嫁了？
我惊惶地坐起来，却看见镜之正站在门槛外望向远方。
镜之……我想叫她的名字。
她转过头向我微笑着，仿佛春阳。
但她的身体……
……飞散了。
满地的桃花瓣。
这是……谁的梦？
32·楚宫细腰
转眼又进入了五月，天气微微热了起来。
昨晚晚饭后，镜之交给了我一卷破破烂烂的书：“小如，这个明天帮我抄一遍。”
“啊？这么多？”我皱着眉，“一定要抄完吗？光磨墨就要好多工夫……”
“这可是很珍贵的经书哦。”她诡秘地一笑，“抄经可是难得的功德，我把这么好的机遇让给了小如，你还不感谢我？这是特意从别的时空借来的，后天一早就要还回去，你就是通宵不睡也要给我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