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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与梦魇与最后的小如(46)

“镜之玩的是什么东西?”我问。

“麻将。好像咱们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它的发明大概还要再等个几百年的样子。”镜之说。

真是有些……我找不到合适的词,紧闭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小如想玩吗?”她忽然问我。“哎?”

“麻将啊。”镜之说。“可是我没有玩过……”

“没关系呀,我教你,毕竟,”她一眨眼,“小如来玩,可以作弊的嘛。”

镜之的作弊,利用的不是别的,就是那面穿衣镜子。

事先镜之与那人约定了一天只能赌一轮。到了第二天的下午,牌局就又准时开始了。我战战兢兢地坐下,镜之将那面大镜子摆在座位边上,镜中有四个人,一张桌,桌面就和我面前的一样。她指着我面前的桌子说:

“另外三边座位都下了咒,能够和那边一起动作,一会儿你只要按我说的动就可以了。你的动作,他拿着那面海马葡萄镜,可以看见。”

我虽然感觉有点古怪,但还是坐下来了。不一会儿,桌上的方块儿们不知怎地,竟然都自己转动成一团乱麻。“这……这是……”

“那边正在洗牌呀。”镜之笑着说,“等一会儿吧,这段都是那位破落户操作着,先和你说,你今天的任务是组成这个——”

她拿出一本书,哗哗哗翻到一页,摊开立在我面前:“就是这个!”

“可是好难……我从来没有玩过……”

“放心,有镜之在,你只要像堆积木一样把它码起来就好啦。”

我仔细看着那页书上画的牌型。

“这是一个圈儿……”我指着牌上的画儿念着。“一饼。”镜之纠正我。“九个圈儿……”“九饼。”

原来如此。“这是……一只鸟……”我边说边心想那个鸟长得还挺好看。

“那个叫‘一条’。”

“九个道道……”“那个是‘九条’。”

“为什么一条是一只鸟,九条就是九个道道呢?”我疑惑地问。

“九个鸟这么小的牌面怎么画得下啊!”镜之笑道。

“啊,这个我认识,应该是一万吧?”我听她说了那么久,稍稍明白了一点,就尝试性地问她。

“嗯。”

“这个是九万?”“对啊。”她很欣慰地点头。

“为什么这些饼啊条啊万啊只要一和九?其他的都不要吗?”我问。

“……”

“然后是‘东’‘西’‘南’‘北’‘中’‘发’。”

“‘中’是‘中举’,‘发’是‘发财’,那四个是风向。”镜之纠正我的错误。

“为什么‘中’不是指中间而是‘中举’呢?”我问。

“……”

我看着镜之一脸阴沉的样子,不敢追问。“这个上面什么也没有?”“嗯,白丁的意思。”她说。

“我还以为是印刷错误忘记画花儿了。”

镜之听了我的话哭笑不得。

“就这些?”我问。“就这些。”镜之说,“你的任务就是凑齐它。”

我被搞糊涂了,无奈地看了镜之一眼。镜之却吐了一口烟雾,望了望镜中四个人,之后就认真地看着赌桌。

而我则一直在看镜中的景象。其中一个大概二十几岁长得歪瓜裂枣但竟然还衣冠楚楚的,据镜之说,就是那个来求她的“泼皮破落户”了。我不禁一撇嘴:“镜之竟然帮这样的人?”

“我可没有说要帮他啊,只是我无聊了想玩麻将而已。”

“赌博不是不好的吗?”我望着镜之说。

每人的牌抓毕,我忽然看见镜中“泼皮破落户”右手边那个女人诡秘地笑了一下,惊呼道:“镜姑姑,她笑了!”

“那算什么,一会儿有得她哭的。”

说是我在玩,其实是镜之在玩。她说让我拿哪个,我便拿着哪个。牌起牌落之间,我看见镜中那三人的脸色严肃得看不出底细,只有那个“泼皮破落户”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听牌!”镜之突然叫了一声。

我看着手上的牌,的确,那十三张已经凑齐。镜中那人也喊了听牌,周围三人都是一愣。女人出了牌。

我看见左边的座位上,一张牌缓缓升起,落在桌面上:九万。

和了。镜之将我面前的牌平平推展开。“国士无双。”她微笑着说。

国士无双,这就是这种组合的名字吗?

又是一局。噼噼啪啪。瞬间有凑齐了那十三张。“镜之,这……”她并没有回答我,只是耐心地等着。

二饼?不要。

对面一张东风丢了出来。

“国士无双!”镜之又是一推。镜子里那三个人神色有些异样了,互相看了一眼,之后死死盯住那个“泼皮破落户”。而和牌的破落户脸上也是做梦般的神情。

新的一局洗牌时,可以看出每个人的手都颤抖着,一张甚至碰掉了地。我忽然开始担心那群几个人不会再给出一、九和那些字牌,但镜之脸上的自信并没有一点改变,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自摸,国士无双!”

“破落户”坐庄。哗啦哗啦。穿衣镜中的寒气甚至不知怎么传递到镜之卧室里,笼罩在我面前的这张桌上了。

我拿起桌上一十四张牌一看,不禁晕了,几乎要惊叫出来——

“国士无双!”镜之已经替我喊了出来。

天,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不仅其余三人,连着那个“泼皮破落户”的脸上都呈现了死气!

“镜之,你……”我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还动了什么手脚?怎么可能从头到尾只和这一种组合?真的是运气吗?

“结束了。”她说。

我看见镜中那三人瘫坐在座位上,好一会儿,边上那女人终于冷冷地转向“泼皮破落户”说了一声:“你出千!”

我一惊:被发现了?

镜之连忙左手拈了个诀,桌子四周的四张符顿时“扑”地窜出火焰焚毁得一干二净,几乎同时,镜中可见的那个“泼皮破落户”膝上的海马葡萄镜也瞬间分解于无形中。

“破落户”被搜身,没有查出任何异常。

“镜姑姑该不会一直就是靠作弊才赢的吧?”我失望地看着镜之,“就凭知道桌上剩下几人手里是什么牌,也不可能只凑出一种牌型吧?”

“我平时的手气也不差哦,只是今天忽然觉得好玩,就给牌局懂了点手脚。我做的手脚可不那么容易被发现呢。”她说着低着头向我灿烂一笑,“今天这样玩,我也是第一次哦。”

我默默无语地坐在那儿。一点都不好玩。我想。

晚上的时候下雨了。叩门声。我打着伞去应门,一拉开那门,就看见那张歪瓜裂枣的脸。那张脸上的神色异常惊怖,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我:“你……那位仙姑在哪儿?!”

镜之踩着雨天的木屐,右手打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摇摇地走了出来。出乎我意料,那人“扑通”一声就跪在雨里:

“仙姑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