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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与梦魇与最后的小如(41)

大叔走了之后我忍不住跑了出来。镜之转头看向我,“你一直在听,对不对?”

“镜姑姑……您责怪我吧。”我急切地说。大概只有这样我才能心里好受一些。

“姑姑也有责任,当时没能在院子里,而是跑到外面去采灵芝了。”镜之说着又恶作剧似的揉乱了我的头发。

原来灵芝也是那天取来的。忽然一个想法掠过我的心头——

“其实,”我咬了一下嘴唇,“姑姑早就知道的,对不对?”

她没有说话,而是定定地看着我。

我接着说自己的猜测:“不然你也不会特意去拿用来交换白虎眼泪的灵芝,而且你回来的时候手里就拿着剑和镜……”

镜之沉默了,重新就着银嘴烟管吸了一口,再悠悠吐出来:

“是的。”

“镜之的头发也是事先就准备失去的?”我问,“交给什么‘吸血一族之王’,都是事先想到的吗?”

“不是。怎么说呢,这些应该都不是。剑与镜只是预防万一,而头发是因为小如喜欢,魔王才要它来换走小如吸血鬼的命运。”

我想起那天夜里我起来抚摩镜之头发的一幕。就是那时决定的吗?我忽然很懊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长发的触感还在。“如果我没有那么做就好了……”我低头说。镜之重新将我被揉乱的头发梳理了几下,“其实我也希望他这么要求呢。长发没了还可以再长……”

“那长发里的法力呢?”我追问,“肯定回不来了吧。”

镜之摇了摇头,笑着看着我:“即使回不来,那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呢。”

从眼神可以看出她没有说谎。我放心了,也就微笑了出来。

“审问完了?小如,我可是等着吃早饭呢。”镜之笑着用手指敲了一下我的脑壳。

哎呀!忘记了。“这就去准备!”我赶快奔向厨房。

24·长庚长庚

长庚与启明是同一天被送到牙婆手里的。那时候她们还都以为只是暂住几天,以为送她们来的人过几天还会再来接她们回去。

“你叫什么名字呢?”启明向这个瘦瘦小小,额头却特别突出的女孩子问道。

“长庚。你呢?”她一边回答,一边仔细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

启明惊讶地看着她,“启明,我七岁半了,你呢?”

“我也是七岁半。”长庚黑亮亮的眼睛里带着发现了同龄人的兴奋。之后长庚说:“真可惜,他们说在这里住两天就接我回去了,否则可以和你多玩一会儿。”

“他们也这么和我说。”启明的眼睛里也有一些恋恋不舍。边上两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开始窃笑了。“笑什么?”长庚有些不平,问道。

“还想被家人接回去呢。他们骗你呢!”两人中的一个说。

启明的小脸一下变得煞白。长庚走到她们跟前,眉毛一竖,眼睛瞪得溜圆:“你们骗人!”

“哟,小不点儿,脾气倒挺大。你倒是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被自家人卖了还不知道,两个蠢丫头!”另一个说。

已经知道自己被卖的现实,启明与长庚开始适应现在的生活了。打骂自然是寻常事情,启明不懂得察言观色,挨骂就多些。不仅经常违拗牙婆的意思,也常受年长女孩子的欺负,其中就有当初她们刚来时骂她们蠢丫头的两个,一个叫红香,一个叫绿玉,每天两人鬼鬼祟祟地黏在一起。相比之下长庚年纪虽然和启明一般大,却已经懂得稍稍忍气吞声曲意逢迎以求生存,所以境遇比启明稍好些,也就留心多照应她,两人感情越来越好。

转眼就到了冬天。这天,启明刚醒,就和长庚说:“我又做了那个梦。”

“哎?什么梦?”长庚问。

“有一面镜子,大概有这么大,”说着启明伸手比画了一下,“我梦见它能把一样东西变成两样。”

“哎?吃的东西也会吗?”又一个女孩子问。“被子呢?”“金子呢?”

启明点了点头。那面镜子的幻想一下在孩子们的心中扩散开来了。就在她们叽叽喳喳地讨论中,牙婆一脸阴沉地走了过来,而启明全然没有注意到。长庚连忙用手肘碰了碰她,但她竟然没有察觉。“啪!”牙婆脱下鞋子照启明头上就是一打,“死丫头,说什么呢!洗衣服去!”

好多衣服。启明抱着一筐衣服来到了水边。正是冬天的早晨,水寒彻骨,启明的小手转眼冻得通红。

长庚走到她身边,夺过衣服:“来,分我一点。”

“啊,不用了。”启明刚要拒绝,藤筐已经被长庚夺了过去,只好作罢。

两人就静静地并排洗起了衣服。“你这样跑过来,牙婆不骂你吗?”启明问。长庚笑了笑:“这有什么,糊弄她还不容易?”启明羡慕地看了她一眼,之后低下了头继续搓洗着衣服。

“再熬一阵,熬到走的时候,苦日子就到头了。”长庚说。

启明想了想,问:“长庚想到什么人家呢?”长庚放下手里的衣服,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说:“嗯……希望能结婚吧。”

“结婚?”启明惊讶地看着长庚。“对呀,”长庚笑着说,“这样也安定一些。即便那家人穷,也不受人欺负。启明呢?”

“我原本想,做个小姐的伴读丫鬟再好不过啦,不过经你这么一说……”

“启明想嫁给个什么样的人呢?”长庚没等她说完就直爽地问。

“我……”启明沉思了一小会儿,“最好是年纪比我大一点,能保护我的吧。再就是,长得要好看。”

长庚听了格格笑了出来。“喂,你笑什么笑。”启明的脸红了。长庚说:“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呢,我倒是想嫁给个年纪小一点的,这样可以照顾他。”

“多麻烦。”启明撇了撇嘴。

两人继续洗着衣服。长庚将衣服一拧,展平了用力捶打着。虽然年纪小,但颇有些力气。

“喂。”长庚忽然叫了一声启明。“怎么了?”启明问。

“要是我们能一起走就好了,可以互相照应着。哪怕是送去做下人,活也可以两个一起干。”长庚一边捶衣服一边说。

启明停了手里的动作,半晌没有说话,一会儿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哭什么?我说着玩呢。”长庚笑着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珠,又擦了擦启明脸上的泪,“天这么冷,小心眼泪冻上哦。”

启明赶忙用袖子将眼泪抹掉,“不是,我,我好高兴。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吧!”

“嗯。”长庚将手里的棒槌一丢,伸出了小指,启明愣了一下,也伸出小指。两人拉了勾。“就这么定了。”长庚说。

冬天的夜晚很冷,而长庚又是特别怕冷,薄被子卷在身上,仍是忍不住哆嗦,半夜里还会咬牙。

“我到你那里去吧?”启明对长庚说。长庚点了点头。启明就抱起自己那条破被子,压在长庚的被子上,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躺下的时候折腾出不小动静。“你的脚就跟冰块似的。”启明笑着捏了一下长庚的脚跟。“去你的。”长庚踢了一下她,之后说,“这样暖多了呢。”“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