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的。”镜之的脸上现出诡秘的笑容。
11·两不相负
送走了这二位，镜之的水烟也已抽尽，她就起身将烟筒放回在多宝格上。我问镜之应当怎么办。镜之却转向了我：“你看呢？"
“都说和对方是出生入死的朋友，但其实已经都不重视这过去的友情了吧。”我脱口而出。
镜之低头思索了片刻：“这就是人类面对爱情的盲目性，古今中外都是一样。为了一点缥缈的爱情，甘心被人利用，甚至故友之间互相杀戮。这两人还算心念旧友的，毕竟他们都感到了困惑。可是一旦内心做出选择，事情的发展往往就会超出他们理性预料了。现在，我们等那位少女的到来吧。”
那位少女……是说艾米莉亚也会来么？
“那位少女会带来一些更有用的消息。”镜之说着，还是和以前一样胸有成竹的样子。
傍晚的时候那少女果然来了。一国之公主，地位不比常人，身上的异国衣着即便我此前不曾见过，也可以看出以它的精致华美，绝非一般人家所能享有。而公主也确实美貌非凡，卷曲的金发如同日光照耀的海浪，一双小手就犹如一对翩翩的白鸽子。若论气质，那就更不愧公主之名，若不是自幼就受到严苛的宫中教育，怎么能形成如此自然高贵的仪态呢。不知道这世界上所有的公主是不是都这样？令我好奇的，是她手里的一个包袱，里面似乎包裹着一个圆形的东西。
镜之不再去拿她的烟筒，而是坐在卧榻上摇她那把孔雀羽扇子：“艾米莉亚公主驾临此处，不知道有何见教？”
公主的神色哀愁：“东方之国的巫女，求您救救阿斯特！”
“哦？这和故事不太一样哦。”镜之微笑着将书打开，“这么看来，你是选择了他？”
“不是的。”公主摇了摇头，“我知道最后我一定是嫁给了帕拉蒙，或者孤老一生，但我不希望阿斯特死去。”
镜之被公主的话引发了兴趣：“你怎么知道他会死？”
“因为我有这个。”公主说着将手里的包裹放在我们面前的桌上打开，“请看。”
又是镜子！虽然镜子整体是希腊风格，与之前的几面都不相同，但镜之脸上的阴云让我知道这不是普通的镜子。
“我从中，看到了未来，阿斯特的。”公主的表情很忧郁。
“这是什么，镜姑姑？”我问镜之。“这就是我那面穿衣镜的本体，那面只是一个高明的复制品。”她回答。
“这个是神庙里的供奉，我把它偷偷拿出来的……”公主说。
“公主的灵力真不简单，虽然不足以看到不同的空间，但也足以看到单个时空中的未来了。是谁指引你到我这里来的？”
“我偷偷跟着阿斯特来的，他似乎是从战神神庙那里得到的启示。”
“我知道了。”镜之将那面希腊镜子重新用布包裹好，“公主，有一个关于两位为荣誉与爱情而战的骑士的故事。一位向爱神祈祷，一位向战神祈祷，最后，向战神祈祷的人赢得了战争，但旋即被死神掠走，于是剩下的那位获得了爱情。”
“你这个故事……难道说的就是他们？”公主睁大了眼睛。
“这是后来在《坎特伯雷故事集》里的一篇故事，但故事源头就在你们这里。你看，向战神祈祷的人会死去，这是已经确定的事情。”
“阿斯特非死不可吗？”公主的眼睛里有了泪水。
“那么，如果帕拉蒙死去呢？”镜之问。公主摇了摇头：“我不在乎他是谁，请不要让阿斯特死去！”声音如此柔弱无助。
“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
“因为阿斯特……是女孩子啊。”
这真是爆炸性消息！
“她确实是女孩子。”公主喃喃重复着，“天哪……我竟然对她……”
镜之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镜之却已经将目光转向公主，道：“可是参加决斗是阿斯特的选择，是女孩子并不能让她获得更多优势。更何况注定要死的人的命运一旦扭转，死神不会满意，会一直紧紧追随着她，直到攫取她的生命为止。”
“那，就让我来代替她！”公主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一瞬间我仿佛在公主身上看见了云怜的幽灵。
镜之伸出手抚摸着公主海浪般的发卷，“她是女孩子——这就是为什么你认为自己要嫁给帕拉蒙么？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认为自己作出了最好的牺牲，其实是将对方也一并送上供桌，并不能赎去你父亲的罪过。”
“我父亲？”公主睁大了眼睛。镜之微微颔首，“让臣服于自己的战士再一次臣服自己的女儿，真是个征服欲过于旺盛的家伙。对不起，公主，对令尊出言不逊了。”
“不，你怎么说都好，我要救阿斯特。”公主拭去眼角的泪，“我想和她一起生活。”
镜之将公主拥在怀里：“恐怕你需要牺牲一下了。”
公主默默饮泣着。
“那么，你要拿这面镜子怎么办？”我指着公主留在桌上的镜子向镜之问道。
“为了救阿斯特，这只是献给死神的牺牲罢了。另外我需要献给月神的牺牲，公主她会去的。”
“可是你已经答应了帕拉蒙，要帮助他缔结婚姻，这承诺怎么办？”
镜之没有回答，只是对我说：“帮我准备笔墨与黄纸。现在我要召死神出来，然后将院落中央的落叶清扫一下。”
一张张符文已经画好了。镜之走到院子里，仔细地将十二张符在空地上向十二个方位贴了一周，在圆圈中央点上返魂香，之后走到圆周之外，念动咒语。
顿时，风起，云涌，天色昏黑，沙石乱走。
十二张符咒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召唤，一齐颤动起来。一个十二地支圆形阵已经张开，四周的落叶被旋风扬起。
“来了。”镜之低声说。我连忙定神看着。
一个半透明的黑色影子从阵中央升起。“这是……死有分！”我惊愕地叫了出来。那影子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便浑身一凉。真是一个纯黑的人，仿佛铁铸的一般，连脸都是青黑色的，更不用说目光了。
镜之却淡然地将那面希腊镜子从地上拾起来，递交到死有分手中。只见死有分点了点头，说：“将阿斯特的死期后延么？”
“是的，这是牺牲。”镜之答道，既不畏惧，也不轻慢，“你看如何？”
“这个牺牲太重，你们合不来的。买一赠一怎样？顺带着延长那位姑娘的生命吧。”说着死有分向我一努嘴。买一赠一？镜之是在和死神做交易吗？
“这个牺牲不是我给的。”镜之说，“请延长艾米莉亚公主的生命。”
死有分点了点头，说了声“成交”，就慢慢隐去了。天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镜之舒了一口气，说：“接下来就要实践给帕拉蒙的那个诺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