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有些搞不懂。镜之刚才不是去梳妆么，怎么还多拿了这串珠花出来。
“这是给小如戴的，今天的客人，可是新娘子哦。”镜之笑着帮我插在了头上。
镜之的预料从来不错，但我还是有疑惑：“你穿这么艳丽，不是……喧宾夺主了吗？好像要出嫁的是你。”
“这样比较有趣呀。”她眨了一下眼睛。
有人叩门，我穿过庭院去应门，一开就看见了一张疑惑的脸。“您就是……镜之？”来访的女人问。
原来她们不认识啊。“我不是，您是来找镜姑姑的客人吧，请随我来。”我说。
女人大约三十岁，这个年纪如果是新娘就太老了。而且她的衣着也很奇怪，穿着一件喇叭似的裙子，裙角的图案却不是绣上去的，风一吹就会轻轻飘动，最不可思议的是她的手臂全都露在外面……实在是有伤风化，全然不是本地风俗，相反，有点像小时候见到的波斯人的装扮，但她的相貌又和本地人差不多。
“这里……有些凉。”她说，“一点也不像夏天。”奇怪，现在是春天呀。
“波斯女人”走进厅中，镜之已经在那里了。她看到屋子里的布置，确实很惊讶。
“请坐。”镜之的左手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波斯女人”坐下的时候，很随意地将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旁若无人。太奇怪了。我想。
“你们这些家具……是古董吧？”她好奇地问。
“都是些日常的东西。”镜之答道。
“我看见了报纸上的广告，所以……”她边说边转了转左手上的戒指，上面镶着一颗亮闪闪的银色宝石。
报纸？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朝廷的邸报？那广告又是什么？我从来只见过墙上的广告。不过对女人手上的那颗银色宝石我忽然在意了起来。
“新婚快乐。喝茶么？”
“谢谢。”她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不知是谢镜之的前一句，还是后一句。
于是我将茶碗和茶壶都托了出来。“这是……”她仿佛发现宝藏一般惊讶地看着这些茶具。
“只是些日用的东西，不必介意。”镜之说，“请。”
但“波斯女人”喝茶的动作战战兢兢，仿佛面临着什么大危机似的。
“很不错的茶，我已经很久没有喝过这么好的茶了。”女人说。
“还是有些淡了吧。”镜之尝了一口，说。怎么会呢，我是尝过的呀，甜味都是恰到好处。我想。
“波斯女人”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她还是说：
“我和我丈夫是来这里的避暑山庄度蜜月的，你也知道。但他才一星期就走了，说是有生意上的事情。我很担心他的状况……”
镜之将桌上的铜镜推了过去，是镜钮朝上的。“拿着这个吧。”
“波斯女人”看见镜子背后的图案：“这……看上去很贵重的样子。”她指了指镜背繁复的海马葡萄纹路。我笑了，海马、葡萄不都是西域的东西么？和你们这些波斯人倒是很相配，不过，这种镜子不是挺常见的嘛。
“拿去吧。”镜之说，“你想知道丈夫的情况，只要看看镜子就可以了。”
“波斯女人”将信将疑，但还是收下了镜子：“您……不是侦探？或者通灵师？”
“不是，我是修道的。”镜之笑了。
女人仿佛看见了很恐怖的东西似的，但还是战战兢兢地问：“这……收费多少？”
“只要你拿着镜子，就足够了。”镜之说。
送女人到门口，我忍不住问她：“客人是从波斯来的吗？”
女人的表情一脸莫名，“什么？”
我跑进镜之的卧室，镜之正在卸下自己的装束。“这个女人，真古怪。”我对着镜之的背影说。
镜之将艳丽的春袍叠好，放进柜子：“她是从公元2009年的夏天来的。我和你说过的呀，这间院子可以联接不同的时空。我们不能到他们的时空里去，他们却可以过来。”
我震惊了：“公元？这是哪一朝的年号？还有，我泡的茶自己尝过，味道一点都不淡，差一点还甜过头了，可她说淡了，你也说淡了……”
镜之的适才的发髻已如瀑布般倾泻下来。不过她仍然背对着我，对着穿衣镜解着里衣上的带子。我无意从镜子里看见镜之的胴体，脸立刻有些烧。
里衣顺着镜之绸缎般的肌肤滑落下来。她拾起一件波斯睡袍，披在身上，在腰间打了个随意的结，接着转身走近我，拔掉了我头上滑稽的珠花，又捡了一件款式相近的睡袍给我。“她是大约一两千年以后的人。公元也不是年号，是外国人用来纪年的方法，现在大家都在用了。”
“波斯人的势力真强大，我们怎么办？”我有些担忧了。镜之抚摸了一下我的头发，“不用担心，你看，他们还认得我们那个时候的镜子。”
“对了，她说镜之家的东西都是古董，那些东西都很值钱吗？我上次还打碎了一个碟子……”
“在她看来，当然是古董了。”镜之笑了，“碟子的事情，我都知道的。对了，小如的茶很好喝。”
我好高兴，“那我再给您泡一碗。”说着就要出去。镜之却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另一只手要解我的衣带。
“镜姑姑，你这是……”
“要把睡袍换上呀，然后帮我煮些奶茶来。穿着波斯袍子，还是奶茶更符合情调呀。”
奶茶来了，装在波斯风格的铜胎掐丝珐琅茶具里。
“对了，那女人说的‘广告’是什么？”我问镜之。
“是我上次拜托别人发布的一条告示：‘你想知道你的老公在外面干了什么吗？你想获得暗恋已久的对象的芳心吗？你想干掉恨得牙痒的情敌吗？赠送古镜，有求必应。’”这样。
真是个冷笑话呀。“那他们怎么到我们的院子来？”
“我可是设了热线电话的。”
“电话？”我惊讶地问镜之。果然又是我不懂的东西。镜之一指桌面，上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有两个筒子的怪模样东西。自从到镜之这里来，我从未搞清楚她这里的规则。“他们只要拨热线电话，就能找到我。我只要告诉他们来的方法就可以了。”她又说。
好吧，先不管热线电话是什么东西。忽然间，我恍然大悟，“这么说来，你知道有客人来，不是今天早上占卜出来的？！”
镜之“噗”地笑了出来，“我的占卜虽然灵验，但昨天就知道的事情，今天就不用再占第二次了吧？”
我仿佛被她戏耍了，装作生气的样子。镜之爱怜地揉了揉我的头发，便帮我又倒满了奶茶。
“那女人，以后会怎样呢？”我问镜之。
镜之细细品一口奶茶，良久，才说，“到我的卧室去。给你看样东西。”
是方才床边的那面大穿衣镜。“这是什么？”镜之一指镜面。
“穿衣镜。”我说。这有什么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