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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洛艺人抄(GL)(65)

“连阿依……也不能么?”

公主说着,伤感地看了一眼门口的那个守望的身影。

“不能。在下也曾尽力争取,但祖宗之法不可违,只能做到如此地步。依在下的愚见,公主还是陪伴在可汗左右,享受天伦之乐吧。”

赵愁城把话说完,屋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良久,公主脸上的伤感忽然消失了,转而抬起头,强颜微笑道:“不。我要留下。既然带着使命来到这里,我便没有打算回到草原。如果没有别的事,还请回吧。”

声音到后来越来越细微,仿佛稍一不留神就会流下眼泪。

但对于公主这样坚强的回答,赵愁城没有一点惊讶,仿佛这回答他早已知道。他只是恭谨地一行礼:

“公主还是再考虑几天吧。请允许在下告退。”

看见阿孜娜微微颔首,赵愁城便带着青衿退下了。

这两人刚一出门去,门口守护的阿依就旋风般立即冲进屋里,刚迈过门槛就叫道:“阿孜娜!你的脚真的好了?”

但她刚跑到阿孜娜身边,激动的声音就变成了担忧:

“阿孜娜?你怎么在哭?难道他欺侮你了?你为什么不喊我来?”

阿依两手紧紧撑在阿依的肩膀,目光关切,声音也紧张了。在她心中,这个妹妹的喜忧便是自己世界的唯一主题。但此时,眼前的妹妹又一次沉默不语,低头垂泪,强行避开自己质询的视线,只能看见她长睫毛上的泪光荧荧。

※※※

自从国宾馆出来,坐上轿子,赵愁城的情绪就很坏——与其说是坏,倒不如说是悒悒不乐更合适。虽然他的脸还是和过去一样平静得没表情,但在回府的路上,即便是碰见了一如既往的洛阳城主干道大塞车,他也没有雅兴像以前那样解开左腕上缠绕紧缚的红绳,玩一阵翻绳游戏,也没有像其他的路人那样,情绪坏到毫无素质地当众骂街——他也不能那么做。他只是过于安静地坐着,仿佛一尊沉睡的塑像。

青衿在他要求下上了轿,这确实让这个不常出门的丫鬟受了不少惊讶。这时候,青衿显然感到了赵愁城的悒悒不乐,想要开口相劝,但又无从说起。终于,她想起了一件说不定能让大人心情转好的事,可是这件事是崔夜雪要求要保密的,究竟是说好还是不说好呢?

她偷偷看了赵愁城,恰好看见他灰色的漠然眼神,不由得担心了起来。权衡良久,她还是怯怯地开口了:

“赵大人,夫人她给你做了件……”

话刚说完,突然,轿子猛地向前挪动,青衿没有坐稳,一个趔趄,正好向赵愁城怀中倒去。等她回过神,已是来不及,只能惊出一身冷汗。赵愁城已抬起一只手搀住了她。

“这轿子还是太小了。”赵愁城道,面色如常。与其说面色如常,不如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对人说话。青衿却已经窘得红了脸,连忙转向一边:“赵大人,我……”

“到了。”赵愁城打断了她。

哎?青衿一惊,只见轿子果然稳稳停了下来。紧接着轿帘被打起。青衿向外一看,果然是熟悉的那对石狮子。

青衿心中不免好奇——难道赵愁城在数着脉搏算时间么?

两人刚由角门进去,绕过前厅,进了庭院,2207就听见一个惊喜的女声:“愁城他回来了?”之后就是一团鹅黄影子从屋里一阵风似的飘来,一边跑一边喊:“愁城你站住!”

赵愁城却不理不睬地继续缓步走着,努力维护着一个王公贵族应有的风度——虽然他自己也知道再努力也没什么用。无数次的实验证明,自从他娶亲以来,不,自从他们蜜月旅行归来,他就从未在与某人的交锋中潇洒胜出。而就在眼下,那团奶油般的鹅黄色影子转瞬飘到他面前,变化成一个人型,还没等他站稳,就猛地勾住了他的脖子:“愁城,你回来啦——”

这个鹅黄色奶油人,无疑是我们的崔夜雪了。简直是可以载入史册的第一脱线官太太。好在大门已经封闭,丢脸不至于丢到大街上。并且现在是午休时候,别的丫鬟小厮老妈子都不在,赵愁城也不算太失主人威严。而一起回来的大丫鬟青衿,早已经低下头,脸色绯红,低低地自言自语道:“大人和夫人……感情真好。”

就在赵愁城被勾得几乎透不过气的时候,崔夜雪双臂才稍稍放开他,两眼放光:“愁城!我要给你看个好东西!”

赵愁城“唔”了一声,稍稍来了兴致,想看着这个脱线之神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愁城,看!”崔夜雪衣衫上鹅黄色的阳光仿佛要蔓延到她的脸上来。赵愁城这才注意到她手里一直拿着一大块黑色锦缎,不知是什么。现在她兴高采烈得意洋洋地打开来,在赵愁城面前抖动着,全然不顾下端已经拖在地上,给庭院当着义务扫把。

“你看,鹤氅呀!”崔夜雪眼睛放着激动的光芒,“送给你!”

果然是一件宽大的鹤氅,质地是高级的云锦,黑色的底色上,仿佛藤蔓的银色纹路若隐若现,宽阔的衣袖与下摆的边缘均谨慎地镶了宽窄适度的精致银边。而且剪裁竟然出乎意料地对称,这对于我们这位脱线女神来说实属难得。“不过似乎做得大了点儿。我原以为愁城要比我高一些呢,没想到个子那么小。”崔夜雪歪头,“没关系,你还小,还可以长高。”

赵愁城冷笑着哼了一声:“我原本高多了。是做正经衣服没做成,只好改成鹤氅了吧?”

崔夜雪却心情大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和他纠缠不清,而是又一次紧紧抱住了他:“那,这就叫心灵感应呗。只可惜,你恐怕没机会回去啦。不过这样虽然不太方便穿出门,还是可以在家里穿穿呀。天气凉了,你好像又有点虚弱,每天又那么忙,我想关心一下都没机会。现在好了,你就可以天天穿着它,好好感受来自贤妻良母的一片温情啦。”

赵愁城心中觉得有点好笑,半嘲讽地说了句:“你还真是有心。”

崔夜雪一扭头,不理他:“才不是呢。这是上次打赌欠你的衣服,现在咱们两清啦。”虽然做着不理他的样子,手却还是没松开。

赵愁城便不说话,从她的胳膊里挣扎出来,先是抚平自己衣服上因崔夜雪蹭来蹭去而产生的褶皱,之后掸去鹤氅下摆在地上带起的灰尘,叠了叠好,搁在鼻尖下面轻轻一嗅。

“我熏过啦。”崔夜雪将手背在身后,扭着手指左右晃了晃,“好像你比较喜欢白檀香,家里的用完了,就让七月买药的时候顺路买了点,也不知道品质如何,你看……”

说着,崔夜雪的脸竟然微微有点红了。

赵愁城微微点了点头,轻轻说了声:“谢谢。”

谁知这句话就像点着了崔夜雪的导火索,崔夜雪再次激动地窜到赵愁城身上,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刚才的表情好可爱!你这几天就要穿起来呦,千万不要再着凉了。也不准那么晚还不睡,真让我担心死了。拼命也该有个限度,更何况七月说你上次中毒之后就一直很弱。我崔夜雪还不想年纪轻轻就守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