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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洛艺人抄(GL)(53)

赵愁城不置可否:“财政之事,本是地官职责,我不方便插嘴。你既然是举子,那今年的科考之事……可有所准备?”

“晚生不学,这是晚生做的文章诗赋,还请大人过目。”说着,书生将一册诗文双手奉上。赵愁城接过,细细翻阅着。书生说:“还请大人多多指教。”

“好,我这几天慢慢看。不过,关于你所说的改革一事,主意都很新鲜,但看你似乎太过急切了。”赵愁城合上那册诗文,说,“国家的事情,不是我等为人臣子的一两句话就能定论。更何况改革一事,事关重大,做得好了,可以为后世参考,但万一因为操之过急而做得不好,反而缚住了后来人的手脚。”

书生点头称是。

“不过,”赵愁城将那册诗文放在一边,“现在说这些还早。眼下要紧的事是科考。我会多注意你的。”

书生称谢。

阿蕖送了书生出去,崔夜雪从屏风后面跳出来,刚见到赵愁城,就说:“你什么时候认识这样一个人?”

“你觉得他怎样?”赵愁城问。

“嗯……看上去是个挺有想法的人,而且还很自负,即使一口一个‘晚生不才’,还不是说得兴致勃勃的。但他作风也太粗糙了吧,衣服上那么多褶儿,头发也没有梳好,那么好的茶,都当成解渴的白开水了。”

赵愁城笑了:“那是人家不拘小节。”

“这么看来,你是准备提携他了?”崔夜雪道,“看他那个样子,可不一定会念你的恩呢。”

“不用我提携,天子自然会欣赏他的。”赵愁城站起身来,一边玩弄着架子上的那盆开得正好的茉莉,一边说,“他之所以让柳大人回家去,就是嫌他太保守。他急着想要改革,恨不得把所有老臣都赶回家。但改革一定就好么?”

崔夜雪道:“当然不一定啦,要看怎么改么。”

赵愁城点头:“正确。这世界上不存在一举三得的好事。天下的资财统共只有那些,不在百姓手里,就在官家。突然之间取缔所有高利贷,反而可能让放贷商人们制造舆论,说官家要和他们抢食,和百姓争富。朝廷本来是好心,威信却反而降低了。”

崔夜雪笑道:“这么看来,你应该到那什么地官那儿工作。明天干脆你就给天子上个本,毛遂自荐,调职算了。”

“不。”赵愁城摇头,“眼下已经很吃力了。地官掌管天下财政,那么辛苦的职务,我可受不了,还是继续做我的真理部部长吧。”

崔夜雪扑哧笑了出来,随后端正了颜色,说:“你还没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呢,你到底是怎么认识的这个人?”

阿蕖正好走进来:“爷昨天上街给夫人买首饰,回来路上,看见这个书生在市场上卖文为生,怪辛苦的,就和他多说了一会儿。爷真是菩萨心肠。”

赵愁城听了面无表情,只是拿着剪刀,修剪起茉莉花来,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阿蕖马屁拍空了,自觉有些无趣,只能讪讪地站在那儿。倒是崔夜雪又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惊,道:“你该不会是忘了有这回事吧?”

赵愁城已经知道瞒不下去,但还是冷着脸嗯了一声。

“果然,你看你,一喝酒就误事。酒量不好,还喜欢喝,一喝就醉,什么事都不记得了,真是的。以后不准喝了。”崔夜雪生了气。

“也不是完全不记得。”赵愁城依旧严肃地抵赖道。

※※※

桃夭站在屋檐上踢毽子。毽子轻巧地高高弹起,又落下,仿佛一只五彩的飞鸟。

不一会儿,院落里有响动,桃夭一低头,就看见客人出了院门。不是这个人。桃夭心中有些怅怅。先前阿蕖引那客人进来时,她分明看见了赵愁城的脸色一瞬间有些茫然。既然他不认识,那桃夭就想会不会是来找自己的。可是眼看着两人聊了那么久,当然不可能是来联系自己的。

桃夭想,会不会是江湖上有人存心要耍自己玩呢,要不然,怎么会一个多月了还不来联系?

不过,也许是因为突然去了扬州一趟,联系断了吧。桃夭不是七月,考虑问题还是要往积极的方向。那么,这两天,应该就……

一团五彩的羽毛飞过。毽子飞了?桃夭慌忙劈手抓去,谁知那“毽子”竟然没有落下,而是横着飞到绿葱葱的树阴里。

原来是只鸟。

这么绚丽的羽毛,想来不是平凡野鸟。桃夭将眼睛一眯,果然发现鸟的脚上似乎缠着布条。

联络来了!

桃夭手里没了石子儿,但又不好用镖,翻了半天,找到一文铜钱。甚好。玉指轻弹,鸟惊叫一声,就悠悠从树上上坠下。

桃夭从屋檐上轻捷地跃下,抓起那只已经晕菜的漂亮飞禽,解下鸟足上缚的布条,上面有四个字——

“‘继续潜伏’?”

桃夭脱口而出,赶忙掩住自己的嘴,左顾右盼——没人注意到她。她就松了一口气,接着又翻来覆去看这张布条:依旧没有落款。

“娘的。”

桃夭恨恨地骂了一句,将布条揉成一团丢在地上。

※※※

晚饭将近。桃夭咬了一阵袖子,终于下定决心,冲进绣房。

“所以要多留出两寸么?……”崔夜雪正在那儿,一脸懵懂地拉着一块未裁开的衣料,请教青衿怎么做衣服。青衿则有点羞怯地讲解着。桃夭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起崔夜雪的胳膊就把她从马扎上拖起来往外走,厉声说:“崔姑娘,借一步说话!”

“喂,你别这么严肃么……”好不容易挣扎着到了屋外,崔夜雪委屈地用左手掸掸身上的线头,说,“我差点被针扎了手哎。”

“啰嗦。我问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和赵大人独处的机会?”桃夭压低声音问,手依然紧紧抓住崔夜雪的右腕,“别忘了,在扬州的时候,我们可是说好了的。”

崔夜雪长吁一口气:“我当是什么火烧眉毛的大事呢。小事小事。今晚不行就对了。”

“为什么?”桃夭挑了一下眉毛,手上又加了劲儿,疼得崔夜雪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你别捏这么紧啊,”崔夜雪委屈地说,“他去地官署那儿了,说要查扬州历年来上计的本子,说必要了还会去天官署查什么刺史的人事档案……是叫刺史吧?我没记错吧?呃……忘记了。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儿,不知道几点才能回来。啊,真希望他每天晚上都在外面过夜得了,我就可以一个人睡大床……”崔夜雪不知不觉又自说自话起来,脸上又现出灿烂笑容。

桃夭看着这个孩子气的赵府主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用力一甩她的胳膊,“好啦,我再等就是。”

崔夜雪一溜烟又进了绣房。桃夭独自沿着走廊漫无目的地散着步,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办。对了,趁他不在,说不定可以进书房一探究竟。似乎他一天中多数时候都在书房呆着,有时还在书房过夜,说不定书房里藏着什么秘密。如果他记日记,那就再好不过了。桃夭打定主意,就快步走向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