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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洛艺人抄(GL)(52)

这是阿蕖的声音,音调比平时有点不一样,说的话听上去像拍马屁,但一板一眼真像肺腑之言。难道那姓赵的还唆使未成年人饮酒?崔夜雪更怒了,脱口而出:“赵愁城——!”

她喊声还没落,赵愁城已经不怕死地跑了进来:“崔姑娘!我回来啦!”

“姑娘?”几个丫鬟被他的措辞弄得一愣。

赵愁城却毫不在意,将阿蕖手中的包袱提了来,放在桌上,解开结,再打开盖:“看看,这是送给你的。一人,一支。还生气么?”

崔夜雪气确实消了一半,但还是一咬牙,道:“当然了!你、你又在哪里喝酒了?”

赵愁城呵呵一笑:“没办法呀,今天帮了一个扮男装的回鹘小姑娘一点忙,理藩院的人硬要拉我喝两盅,推辞不掉了呀,只好就答应了下来。放心,我酒品很好的,一点都没出洋相。理藩院也归春官管辖,说起来还是我手下……”

崔夜雪被他一顿唐僧唠叨得没了情绪。丫鬟们也就放开了她。崔夜雪在桌边坐下,拿起一支玉簪玩赏:“这是鸳鸯啊?”

赵愁城回过神:“是吗,我没注意到哎。让我看看。”说着拿起另一支,端详了一阵:“唔,这个是鸳鸯夫人。你拿的那个是鸳鸯先生。”

果然是喝了酒——丫鬟们叹气——连说话都换了风格,竟然开始拟人了。

“鸳鸯先生漂亮,我就拿鸳鸯先生了。”崔夜雪说着就把头发上的银簪拔了下来,换上那支玉簪。

赵愁城一言不发,拿走另一支,摊开桌上正在看的那本书,将它书签似的夹在某页,又放回原位。

“喂,你为什么不戴?”崔夜雪问。

赵愁城皱眉:“闹得跟定情信物似的,多傻啊。”

潜伏·倒霉催的桃夭

话说,这又是赵府里安静的午后。一个桃红色的影子在花园里默默伫立了一阵,忽然纵身跃起,在假山石上蜻蜓点水般掠过,同时反手向树梢丢出两枚石子,稳稳落在了屋顶上。

这是桃夭。就在她双脚落定的时候,一只五彩鸡毛毽儿也从枝头悠悠地坠了下来。秋天来得太突然,院子里柳树上的知了都不叫了。她仰头眯起眼睛看着太阳——依然那么刺眼。

来到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桃夭一直在等待“那人”的联系。虽然天天都在等,但对方抛出的信息会以怎样的方式传来,她也是一点概念都没有。能做的只是等,然后抓住一切可能是联系的东西。

也是她桃夭的运气实在太怪——她怎么会接到这种委托?那一天本来和一年里其他的任何一天没有什么分别,她出门行侠仗义了一圈儿,一推门,脑袋拽着脖子,脖子拽着脊梁骨,脊梁骨拽着灌了铅的两条腿,就这么疲惫欲死地回到客栈,门也没关就倒向床板上。就在她躺倒的时候,猛然感慨背怎么那么硌,似乎压着了什么,但也无暇掌灯观看。等到天亮时候,她揉揉眼睛,才发现自己这一觉价值不菲,压扁了一床——人参。

不是一棵人参,而是满满的一床人参!新鲜的,带泥土的,有的还连着叶子!曾经就这么布满她的床,现在,压扁了,露出了白色的内里。这这这、这简直是后、后现代主义的场面,丝毫不含糊的解构主义,就连荒诞派的戏剧也不带这么玩的。难道她穿越到《世界奇妙物语》里了?

桃夭一个骨碌“腾”地爬了起来,盘算起这里的原因,却始终没个头绪。如果说躺在一堆定时炸弹上,她就一点怨言都没有,可是躺在这么一堆无主的贵重新鲜人参上,这是哪出?自己似乎并没有答应哪个药材商人来借自己的床晒人参,也没有梦游夜行千里到山里挖人参的习惯。还是说这是什么新流行的整蛊方式?我桃夭得罪谁了我?

桃夭正疑惑着,忽然看见枕头下面压着一张便条。桃夭抽出来打开看,却发现没有抬头,没有落款。这算什么,桃夭嗤笑一声,开始读信。

内容倒简单。无非是说让她混入新上任的天官长的府邸里,用尽一切办法接近他,必要时候争取独处机会……这是什么跟什么啊!我桃夭是你这个无名氏想要指挥就指挥的吗?桃夭狠狠把信一甩,胡乱穿起衣服,就气鼓鼓地要出门。

当她拉开门的瞬间,她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需要说明的是,桃夭借住的这间客栈是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要绕着天井走一段路,才到楼梯。下了楼梯,穿过大堂,到达大门口,这是桃夭每天的必经之路。自从借寓这家客栈以来,这条路她已经走了不知多少遍了。可是今天,这条路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异常尊贵的路,引来不少不明真相的顾客围观。你说是金砖铺地?不,比这还要神奇。这条路,被不知何方神圣,密密麻麻地撒满了冬——虫——夏——草。

桃夭虽然没有密集恐惧症,但猛地涌现的那么多的冬虫夏草,顿时头皮发麻。眼下她是寸步难行了,只好站在屋门口,向同样瞠目结舌的掌柜大喊:“这是怎么回事!”

一向追着桃夭凶神恶煞地讨房租的那个掌柜,听见桃夭这么叫他,忽然和颜悦色起来:“啊,是陶小姐呀。一夜之间就是这样了,说是给您的报酬,陶侠女你最近接了什么任务啊?碰到这样阔绰的主顾,该不会是开中药铺的吧?”

报酬?别说房租了,这么多的冬虫夏草,把一条街的客栈盘下来都没问题。桃夭立刻想起那一床人参,不由得有点哆嗦,但还是故作镇定,说了声“知道了”。

事情就是这样。桃夭莫名其妙地接了这桩江湖任务,莫名其妙地顺利打入赵府,莫名其妙当了大丫鬟。但怎么接近那个姓赵的,接近之后又要怎么做,她是一点谱都没有。此人行迹偏偏又十分诡异:来历不明,却又和天子十分交好。办起公务不要命,对女人却很冷淡。那个崔夜雪虽然和他已经成亲一个月了,但两人同处一室的日子真是屈指可数。并且一个官场中人,本来不应该卷到江湖纠纷里面,却突发奇想要调查什么江南沈家,还因此身中奇毒。

这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桃夭站在房顶,再一次仰望天空。

※※※

放下疑惑的桃夭不表,先表赵府会客厅里的情景。今天的客人是个青年书生,大概二十五六岁年纪,正谈得口若悬河。赵愁城折扇一指,要阿蕖倒茶。阿蕖便奉上西湖龙井。书生刚侃到快意之时,见有茶来,匆匆到了谢,就猛饮一口,连茶水烫口都没顾上,更谈不上细细品尝。赵愁城见了,只是用扇子遮在唇上,淡淡一笑:“你说的这些主意,是怎么想到的?”

“回大人,晚生只是生长在乡野鄙陋之地,虽然见识有限,但农民一年躬耕的辛酸甘苦,却是看在心里的。青黄不接之时,正是他们一年最难的时候。政府出面提供贷款,既能解决农户们的燃眉之急,又能杜绝高利贷,还能为国家财政创收。晚生不才,只能想到这里,大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