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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洛艺人抄(GL)(50)

“什么拆了?”崔夜雪大惊,“这么大的工程,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我可是女主人啊!你怎么能搞家长制度一言堂呢?怎么也让丫鬟们投票表决一下……”

“房屋间数超出了上卿的标准,只好拆掉一间院子。是按规矩办事。”

“哈?”崔夜雪摆出一个扭曲的表情,“那么多贪官污吏在修别墅,我好不容易有个小院子还要拆了?你怎么为人这么死板呢,那规矩都多少年前的了,适当按照国民生产总值的增长,提高一下公务员待遇,也是应该的……”

“规矩就是规矩。”赵愁城板起了脸,一对远山眉又蹙了起来。

崔夜雪知道自己理亏,驳不倒他,忽然想起争论的起点根本不是院子,这才捡起刚才的别扭议题:“你……你也太过分了!为什么捏人家……”

赵愁城却把手随便一摊,“我睡着了,而且多喝了两盅。‘琥珀光’,你也知道的。”

“不准用酒醉来推卸责任!赵愁城,你要负责,”崔夜雪有模有样地说,“你要赔礼道歉!”

赵愁城不理睬她,翘着兰花指,微一歪头,揉揉太阳穴,乜斜着眼睛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日上三竿了,早朝都散了,劝天子娶亲什么的,肯定成了泡影,多想也无益。况且夏末秋初,天高云淡,暑热消褪,金风送爽,如此良辰,索性就翘一天班也无妨,明天再给春官府补张假条。

那么赵愁城的翘班日会有哪些奇遇呢?且听下回分解。

首饰·洛阳城就是好

话说我赵六在洛阳的天桥说书这么多年,南来北往,西进东出的人也认识了不少,可从没见过哪个人敢说他去过哪个城市比洛阳更童话,更离奇。俗话说得好,人上一百,形形色(读做shǎi)色。而身在这洛阳城呢,肩挨着肩,脚踩着脚,每人抖抖衣袖就卷起七级大风,每人甩甩汗珠就洒下倾盆大雨。有这么多的人活跃在洛阳城里,那么在洛阳城的街道上,什么幺蛾子事就都有可能发生。

什么?这位看官,你没感觉到?要听例子?好,那我就告诉你一个例子——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投水而死的名演员“花忆容”,此时就不缺胳膊不少腿地站在一个月前被王师包围又神秘失火的万花楼前抬头仰望!仅凭这件事,就足以入选当年的全国七大不可思议了。

然而,奇怪的是,他都在那儿杵了一炷香工夫了,来往的人没有一个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仅仅这一件小事,难道还不足以看出京洛人民神经是何等的彪悍么。真不愧是京城,有最传奇的事件,与最淡定的人民。

当然了,这个死人复活场景的主角,自然是过去的天官长,现在的春官长赵愁城。一清早就和太太吵架,极其丢人地——当然了,这是沙文主义者的观点,要是问赵愁城自己的话,那就是“极其有绅士风度地”——离开了卧室那个是非之地,跑到了大街上来。

洛阳城虽然在以赵六为首的《京洛八卦周刊》的不懈努力下,建立了像施瓦辛格的肱二头肌一样发达的八卦网络,但非常失败的是赵愁城的脸并没能引发一场腥风血雨。这个中原因,不是花忆容已经过气,而是大街小巷都争先恐后地涌向西边的城门,一边涌动一边奔走相告:“胡人来啦!朝贡的胡人们都来啦!”

没办法,这可是朝贡期间,突然蜂拥而至涌入洛阳城的胡人们把所有的八卦风头都抢尽了。不过,赵愁城对自己的抢镜失败没有表示出沮丧,事实上这也没什么可沮丧的。他继续对着万花楼摆着四十五度仰望的“破死”,仿佛在回忆失火那天的情景似的,任周围人如潮水,我自岿然不动。

“爷,这次还要进去看么?”阿蕖仰脖问爷。他都快对万花楼产生阴影了,阴影的原因倒不是火灾,而是别的东西。他现在一想起万花楼里那些以男充女,涂脂描眉,细声细气,曲意承欢的小旦们,鼻子里就钻进一股劣质香粉味儿。他就胆寒。他有时会想,像爷那么清俊的人物,怎么会想到去万花楼那种地方呢?所以此时阿蕖他虽然嘴里那么问,心里期待的却是否定的答案。

“不。”

赵愁城的话刚一出口,阿蕖心里的一块石头就落了地,转而换了轻松的语气:“听说胡人们都聚集在西边城门那里,有杂耍的,有卖西域玩意儿的,胡人一个个都会唱歌跳舞,还有骆驼骑。爷要去看么?”

听了阿蕖的话,赵愁城依旧仰望着万花楼顶层。重新修缮过,但木质结构上烧灼的痕迹依然可见。没有答话。

“爷?”阿蕖以为爷没听见,故尝试性问了一声。赵愁城低下头,淡淡地对阿蕖说:“去‘一剪梅’。”

“‘一剪梅’?”阿蕖惊诧地看着爷——为什么爷总是去这么诡异的地方?

“‘一剪梅’。”赵愁城重复了一遍。

※※※

阿蕖想不通了。去万花楼或许还是为了听戏,可是“一剪梅”这个地方……

对京洛不熟的看官可能要问了:这“一剪梅”是个什么所在?说起这“一剪梅”,那可是京中一等一的头面首饰铺子,百年老字号,近两年来还兼售各种水粉胭脂,周末还开有二十个人一班的免费化妆教学班,需要的女看官可以提前到店面预约,不过要出示贵宾证明。哦不好意思,插播广告了,到此打住。总之,这“一剪梅”应该是女人们去的地方,今天爷竟然要到那里一游,这是为何?

阿蕖不明白了。但还是只好跟着去,一路上红着脸躲躲闪闪。赵愁城却是气定神闲,轻车熟路,拨开店门口精致的水晶帘,就进了店门。为了营造一种高贵小资的气氛,店里光线幽暗,影影绰绰是顾客们陶醉的身影。柜台里,几点飘忽的烛火照耀下,一件件首饰笼罩着神秘的光晕。既有本城名匠手制精品,也有东瀛波斯高丽暹罗的异域风情。

赵愁城进店后,若无其事地和女店主点了点头,走到曲尺柜台边上,观看起柜里陈列的高档首饰。

店里的气氛一下凝结了起来。

貌美如花的女店主顿时花容失色:“您、您是……花、花老板?”

禁词一出口,店里就跌入万劫不复的阴森之中。毕竟店里光线这么幽暗,正是适合游魂出没的舞台。顾客们就想了,难道花相公生前在店里定做了什么东西,一点游魂执念未已,终于找上门了么?

阴风阵阵。

阿蕖刚想替自己家爷解释,赵愁城却是毫不在意地向他问道:“阿蕖,你说,是这件好看——”他指着架子上的一支蓝珊瑚碎石的步摇,“还是这件好看?”又指向架子上一支夜明珠镶银的簪子。

阿蕖思量了一阵,心道:是了。今天早上爷和夫人吵了架,爷到这里来,定是想为夫人买一件赔礼道歉。这么想着,他益发仰慕起爷的有情有义来。仔细端详了一阵那两样东西,阿蕖说:

“虽然用料贵重,但样式还是太俗气了,倒不如这个好。”说着阿蕖指着一边楠木盒里锦垫上摆着的一对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