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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洛艺人抄(GL)(10)

崔夜雪并不笨:能如此不假思索地说出自己的名字,证明他与自己相识。这是个很好的开端。她还想问出更多的消息,比如自己的生辰、住址、职业、父母双亲。她更想知道是什么事情变成这个样子,是身体的病还是心中的悲伤,抑或有人要害自己。

可是赵愁城回答了她的问题之后,就若无其事地和采薇说要去办公,让她们好生张罗着。看着赵愁城和采薇交谈的那么专注,崔夜雪心里盘算自己的事情,不禁有些迟疑:究竟要不要问呢。如果问出来,自己真的能坦然接受吗。

在她迟疑的时候,赵愁城对她说了声告辞,就徐步离开了。

接着就是小崔被毫无恶意地非法监禁。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打累了,骂够了,她将被子推到一边,呆呆地躺在那里,望着房梁——落了好多灰尘,似乎很久没有人住过。

也许自己身上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事吧。崔夜雪试着把想法引向光明一面——或许只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脑袋才失忆。不知是女人的直觉,还是被冰封的记忆作怪,她觉得赵愁城虽然看上去不像要刻意对自己不利。也许自己的处境并不危险吧。

崔夜雪。她口中念念有词,在床单上将这三个字用手指依序画出。说话写字的记忆并没有失去,这个名字她写得很熟练。他真的没骗人。

“崔姑娘。”

门外传来女孩子甜美又羞涩的声音,似曾相识。崔夜雪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对着门外喊道:“你是谁?你知道我的事?”

“我是青衿,这里的丫鬟。你的名字是刚才听赵大人说的。”

崔夜雪听了有点失望。

“崔姑娘,如果你不逃跑,我……我就把门给你打开。”外面的青衿轻轻说。

崔夜雪听了如蒙大赦,重新打起精神,问:“你有钥匙?”

“嘘。是从采薇姐姐那里偷来的。”这个青衿真是神偷,前面刚偷换了毒药,这次又偷拿了钥匙。

崔夜雪只好同意。一阵叮叮当当的钥匙响,接着是抽链条的哗啦声,之后,门嘎吱一声开了。崔夜雪看见来人的绿衣与长刘海,立刻认出了她:“啊,你就是早上的……”

青衿赶快溜进屋,闭了门,对崔夜雪先埋怨了两句采薇:“采薇姐姐就是这样,做事太过一丝不苟。”之后把怀里藏的几样包好的点心拿了出来,搁在屋里唯一的家具——床上:“崔姑娘您还没吃早饭吧。自己的厨房做的,比不上扬州的师傅……你怎么了?”

崔夜雪早就感动得眼泪汪汪了。

“你别哭啊。”青衿一下慌了神,“要是不好吃,我再去换……”

她话还没落,崔夜雪就饿虎扑食一般从床上跳起来,猛地将青衿抱在怀里,带到床沿上坐下,恨不得要把她吞下肚里一般,叫道:“好可爱!”

这句话崔夜雪也和赵愁城说过一次,那次差点没被冰冻射线给冻死。青衿就不一样了:青衿只觉得自己的心口跳得好快,脸上泛起红晕,头一低,长刘海又遮了脸,声若细蚊:“崔姑娘,我……我都喘不过气了。”

崔夜雪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忙放手道歉。

青衿与崔夜雪并排坐在床边,低头给点心拆包装。她拿起一个包装,端详一阵,先将外面的布包打开,又伶俐地解开了绳结,再揭开包装纸,露出里面的几块桃酥。她舒了一口气,抬头却看见崔夜雪正端详着自己,便将脸别到一边,羞涩地说:“桃酥,请用。”

崔夜雪拿起一块,一口下去,碎屑洒了一身,但也顾不得许多。一口吃完,她睁大眼睛说:“好吃。你做的?”

“不,是厨房……”青衿低了头。

崔夜雪风卷残云般将一包桃酥消灭了,说:“妹妹的手艺真好。”

青衿的头更低了,声音更轻:“都说了不是我……”

吃完点心,两人依旧坐着,崔夜雪一脸的点心碎屑,青衿则低着头一言不发。空荡荡的屋子里静悄悄的,仿佛呼吸都会有回声。

“青衿。”崔夜雪突然叫她。

青衿仿佛被惊醒一般抬起头,怯怯问:“什么事?”

崔夜雪怜爱地笑了:真是个内心纤细的女孩子。她尽量和颜悦色地问:“你跟着赵愁城大人多久了?”

“五天吧。”青衿红着脸说,“天子买了这个宅院给新任的天官长住,又从宫里抽出我们几个来服侍他,可是那天我们并没有见到他。我原先还以为他少说有五十岁,没想到,”她低了头,“那么……年轻。”

才四天啊,那确实问不出什么来。崔夜雪叹了一口气。屋子里又沉默了。忽然,崔夜雪想起那天自己醒来的情形,激动地问:“我……我是怎么跑到他书房的?”

“啊?”青衿发出惊讶的声音,停了一会儿,问道,“你们不认识?”

崔夜雪听了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心说:我怎么会认识那样一个冰块脸娘娘腔异装癖呢?那岂不是我崔夜雪这辈子的败笔吗?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也真有认识的可能。可惜就算以前认识,现在也完全没有印象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那是一个大雨之夜……”青衿同学开始了俗套的开场白,陷入回忆之中。

※※※

雷鸣,电闪,雨水肆虐着世间万物。大风大雨之中,为天官长准备的府邸摇摇欲坠。

黄历上清楚地写着不宜出门。况且这是晚上,是不应有任何人登门拜访的时候。可是门口一声悠长凄厉的马嘶刺破了夜空——一辆两匹马拉的简陋车子稳稳停在了门口。

“来人啊!”门口的人声嘶力竭地喊着,那声音很快被雨声淹没了。

门开了。首先看见的是年轻的天子,边上一个带刀护卫为他撑着伞,雨水如瓢泼般浇在伞上,沉闷的响声仿佛要将伞面击穿。除此之外别无仪仗,只有一身天子服色能证明他的身份。众家丁惊惶过后,纷纷在管家的带领下跪了下去,山呼万岁。

“行什么礼!快来人!”天子的声音都嘶哑了,脸色惨白,跺着脚让众人立刻起来,脚下溅起的水花染脏了衣裳也毫不在意。众人连忙从衣服上连滚带爬地起来,不知发生了什么祸事。

就在这时,电光一道接一道地劈过,将黑夜照的有如白昼。天子身后的马车车帘动了。众目睽睽之下,从车厢里出来了一个姿容艳丽的少年,穿着一身华美到有些轻佻的衣服,眼神却冷静得可怕。他步履晏然地从马车里走进雨水冲刷得荒凉破败的夜晚,如此不和谐。他一言不发,脚刚沾地,就又从车上抱出一个少女。

少女不知何时早已浑身湿透,衣服都紧贴在身上,双目紧闭,仿佛正做着一场噩梦。少年紧紧抱着她,面无表情,身上的衣服很快也湿了。

天子呆立片刻,才说出几个字:“愁城,你……”

本来少年看上去就弱不禁风,加上怀中又抱了一个昏迷的人,刚答一声“陛下,我……”就有些站不稳了。众家丁识相一拥而上,先有几个人七手八脚将少女接了过去,又有几个扶住这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