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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瓶(19)

听三秀说,程大夫在牢里正酝酿着写一本新戏。等到程大夫出来,自己就答应三秀的话,也去学唱。只是要不要登台,恐怕还要商量。不过,就算不能登台,自己偷偷和三秀两个人唱,又有什么不好呢?

不知道三秀现在怎样了……

院门口有响动。

瓶娘揉揉眼睛,飞跑到门后。

“瓶娘开门……”

是三秀的声音!瓶娘连忙把门打开,还没等三秀进来,便抱住了她。

“瓶娘……”

瓶娘闭上眼睛,她感到三秀正念着她起给自己的名字,抚摸着自己的头发。世界一片温柔。只要有三秀在,用三秀那魔力似的嗓子。

三秀魔力似的嗓子……在哽咽。

瓶娘睁开了眼睛。

“对不起。”三秀哽咽着。

瓶娘呆住了。

直到晚饭,三秀还是恹恹的没有精神。瓶娘把饭端到了屋里,而三秀还是不吃。

晚饭后,班主到三秀这里来了。

“父亲。”

“我都听说了。”林庆福依旧是严肃着脸。

“父亲,我原以为,达鲁花赤老爷他……就自作主张了。”

“对你来说是个教训,也是好事。不说这个了——你若来问我,恐怕也就不会去碰这个钉子。幕后的是赵王府。”

“赵王爷……不是快六十岁了么?也会和强盗案有关?”三秀问。

“唉。当然是小王爷。”

三秀猛然想起抹云楼第一场《救风尘》时台下那个阴鸷的影子,心中不禁一沉。论名目,赵王没有什么官职,不及都达鲁花赤老爷。但若说京里有谁不怕赵王家的势力,那就只剩下当朝天子了。

“好了。你今天累着了,早点歇息吧。以后有事要多同家人商量。”

“是的,父亲。”

院中,朦胧的夜色里。

“请等等!”

正预备走回自己房内的林庆福听到呼唤,回转身子,看见黑暗里走出一个人来,脸上现出微笑:“是瓶娘啊。”

瓶娘不善奔跑,为了追上林庆福快走了两步,终于可以停下脚步,免不了弯腰喘气,半晌才抬头道:“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可能有。”

“是什么办法?请告诉我!我愿意试试看。”

林庆褔笑了:“你也对程大夫的事那么在意?你和他似乎不是很熟。”

夜色隐瞒了瓶娘绯红的脸。

“我知道了,是为了三秀那孩子吧。”

瓶娘没说话。

“她的性子太要强,这件事对她打击恐怕不小。你多陪她聊聊天。”

“可是……”

“那孩子今天做的事,亏她敢做——和她母亲一模一样。……现在的办法就是等了。”

“只是等吗?”

一向不苟言笑的林庆福又一次笑了。瓶娘一直以为三秀的父亲是不会笑的。

“如果是那孩子做出来的事,多少是会有作用的。”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好。

☆、第 13 章

既然班主说要等,瓶娘便打定主意等下去。她记挂着程笑卿,更为三秀忧心着,但不管要等多久,她都决意要陪伴在三秀身边。哪怕程大夫再也回不来了……

“哎,瓶娘,醒了吗?”

瓶娘揉揉眼睛,却看见三秀已经坐到了妆台边上,长发委地,旁边是出门穿的鲜艳衣服。这大清早的,三秀要到哪里去?连语调声音也似和往常一样。只是过了一宿,便又回到了往日的那个三秀。一时间,瓶娘似乎觉得昨天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是一场梦。

“来帮我梳一梳头,好不好?”

三秀回首,向瓶娘和婉一笑。

瓶娘立在三秀身后,为三秀梳着头。往常的三秀,人人都说是扎手的玫瑰花儿,而这个早上却温柔了不少。这异常让瓶娘有些不安。

“今天是去哪儿?”瓶娘信口问着。

她以为三秀马上会答,但三秀却没做声,任梳齿在发间缓缓滑过。从根到梢。半晌,她才轻描淡写道:“醉鹤楼,几个帮闲给孙家的大少爷做生日,摆了酒。”

瓶娘停了手里的梳子。“就是那个叫孙经济的?”

三秀点了点头。果然,桌上正搁着昨天送来的帖子。瓶娘皱眉道:“这帖子不是昨天送来的时候你就扔了吗?你说那孙经济是个不尊重的样子。怎么今天变了主意?”

“我们这样的人家,给爷们陪酒取乐是免不了的,自己小心点倒也没什么。”

“我不放心。”瓶娘把梳子撂在一边,“叫大师兄陪你去。”

“那怎么成,他也有他的事。再者说人家叫的是我,又没叫他,他一个大男人……”

瓶娘凝视着镜里三秀的笑容,心中没来由的有些担忧。若是往常时候,那样的帖子,她看也不会看一眼。如今只怕多半是为了程笑卿的事。虽说自己也放不下那件事,可一想到三秀要这样放低身段,心中就难过起来。

梳齿在三秀的发间继续滑着。昨天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瓶娘想起班主嘱托要多和她说说话,陪她解闷——只怕是觉得自己太无能,只能做做这样的事情了吧。

——还是不要去了,求求你。

话已经跃到了唇上,又被瓶娘咽下。

“嗳。”三秀惊叫了一声。

瓶娘省过神,才发现自己光顾用力,扯到了三秀的头发,竟将头发扯下一绺来。那得有多疼。她心中又难过,又懊悔。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差点涌出来了。

三秀又笑着拢了拢头发:“没事儿的。”她拿过梳子,一面拢着头发,一面站起身子,对瓶娘道:“在家里好好的,出门要记得上锁……”

“三秀,”瓶娘鼓足勇气,“我要同你一起去!”

直到和三秀一同坐在车中,瓶娘还是恍然如梦中人。自己冲动之下说的话,三秀竟答应了。四月里,车中闷热,瓶娘脖颈上细细的汗珠沁湿了化妆的脂粉,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味,若是常人,早已苦不堪言。而瓶娘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一心只想着到了醉鹤楼会有怎样的遭遇。她望着三秀,三秀也望着她,不知不觉,两只手便交叠在一起。

终于,车停了。还没踏上地面,酒楼里的喧嚣便传到了瓶娘的耳中。“跟着我,别说话。”三秀说着,便打了帘子下车。瓶娘这才清醒过来,紧跟在三秀身后,也不顾两廊间酒香茶沸,锦簇花团,眼睛只敢盯着脚下,直到听见小厮招呼一声“客到”,面前一张明晃晃闪烁的水精帘子撩起来才抬起头。

“哟,贵客来了。都这时辰了,这罚酒不吃是不行了。”

这首先开腔的,竟是一个尖锐的女声。瓶娘本以为这里都是男宾,心下害怕起来。她循声看去,就见一女子正向她们两人戏笑。那女子三十岁不到,一身香艳,满面春情,虽是坐在凳上,却好像要磨到左边客人的怀里去,手里却还接着右边客人递来的酒。瓶娘看得呆了。

“这是潘四儿。”一个五短身材却满身绸缎的男人连忙向三秀堆起笑脸,“还以为你不来,他们又叫了她。这下好了,你还又带了个人来,益发热闹,你们还真会来事儿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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