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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界都知道孤家是个受(30)

他偷偷附到尚食其门外,发觉门没锁,大着胆子推开,做好一旦被那妖人非礼就叫月祁打他的准备,结果张望了一阵,床上没人。

阳宸气得跳脚,回头看着一走廊他的杰作,愤愤咬牙:“这不安生的东西!他想做什么!”

五彩斑斓的身体已是流光一样窜了出去。

不安生的尚食其此刻正在常镧室通道的尽头发呆。他几乎绝望了。

“我讨厌金术!”尚食其咬着牙暗骂,对着眼前巨大的齿轮、锁链、指针、铁砧、摇杆,以及弥漫四处的……热气腾腾的上清气发呆。这是个高不满一丈的低矮房间,机械嘈杂又死板的走动声一瞬间就吞没了他的牢骚。

尚食其扶额,把刚迷倒的两个庶镧士扔到一起,一屁股坐在他们身上,看着眼前的机械一刻不停地运行着,各种声音夹杂在一块,好不热闹。房间中央坑内,不知道有些什么,透出一片火红,映红了天花板,就看到连杆一上一下吱嘎吱嘎顶着曲轴。

其实尚食其从来就没指望过云赞会让他见云中君。更没指望过云中君会帮他们的忙。云赞的反应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不,在长老会的预料之中。

所以尚食其也不是来做说客的。长老会给他的任务是……偷图纸。

21、细作

尚食其猜图纸一定是有的,否则怎么修,怎么再造?但是很有可能不在船上,大概在鲲城的船坞里,或者在他某个找不到的角落。这飞梭这么大,他一时半刻到不了手,必须做两手准备。

比如说……像大长老说的,自己画。

可是尚食其不懂金术,而且他所理解的金术操控高手,也就是在搏击中瞬间张开赤金盾,很五大三粗,一身腱子肉油亮油亮,根本联想不到这么精密的技艺……

更糟糕的是,他也看不出来这艘飞梭到底哪里是长老需要的核心技术,他从常镧室走来,一路路过二十多个房间,都是这么……这么那个的,他难道要全都画下来?

所以他真的不会画啊,他连笔都没见过……

尚食其坐在两个庶镧士身上,去国怀乡十万八千里,恨不能把头埋在臂膀中嚎啕大哭。他随手从屁股底下解下云中人的锡酒瓶来,倒在嘴里。云中族民风彪悍,远航的船上不禁酒,尚食其喝着苦酒慢慢就醉了。

醉里,脑海中突然叮得一声,灵机一动:“我有草!我草!”

……

阳宸自从变成了鸟,眼睛不好,鼻子却比以前好得多了,能闻出的味道是从前的千八百倍,而且比以前更能欣赏月祁身上清清爽爽冷冷清清的味道……咳咳,当然,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光靠鼻子就能闻出尚食其那个混蛋放出的瞌睡虫,一路跟到底舱。底舱里自然也是一片昏昏然。

“这混蛋!”阳宸盯着门上的凤凰图腾,与它大眼瞪小眼,“他是不是要我们全掉下去摔死才开心!”

他扑腾起翅膀,钻进了雾腾腾的楼梯口,起先什么都看不清,待他强忍着咳嗽划开浓雾,映入眼帘的东西让他大吃一惊。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阳宸面孔扭曲:“好……好恶心!”

……

“传令常镧室,所有冲镧调到甲等,全速通过闪电簇;常翼室收起主帆,张开定风风翼,校准尾翼。”

底下鸦雀无声。

云赞用长指翻看着阚云士的报告,头也不抬地问,“怎么?”

传令官咽了口口水:“常镧室……”

云赞冷峻地看着他。

传令官低头:“刚才常镧室上报说……冲镧不知哪里卡住了。现在常镧士已经带人前去排查。”

“这种时候么……”云赞露出无奈的表情。不到三十丈远的地方,雪白的闪电从云中生成,飞快地分裂成细小的枝桠,像是撕开黑暗的裂缝,然后在落地的一瞬间反击,阚云士不得不戴着墨晶镜片才能保护眼睛不被灼伤。

“传令常镧室,关闭出故障的冲镧室,现在先全力闯过去再说。”

传令官依旧不动,求救似地看了庶吉士一眼。庶吉士硬着头皮陪他一道跪下,“似乎是全部都出了问题……常镧士已经打开了中央备用冲镧应急。”

云赞的表情一瞬间可以称得上迷惘,然后是莫名其妙。就在这个瞬间,他们登船几十年来早已习惯的、脚底下冲镧的嗡嗡声戛然停止,一片寂静。

然后,船体猛地一震,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明显的下落感。整张案桌上的东西都往旁边移了一小格。

幸亏马上又恢复了。

云赞被激出一身冷汗,不过很快镇定了下来:“胡闹!庶吉士,你在指挥舱代我行职,其他人,跟我来!”一刻不停地往底下赶。

刚走到底舱门外,云赞远远看到刻着凤凰图腾的舱门大开,不禁大怒,责怪常镧士怎么那么不小心。这时,那喘气不断的嗡嗡声终于在一次熄火后再也没有发动起来。云赞只觉得一瞬间天旋地转,他飘到了半空中,随着整个失控的飞舻,在走廊四处乱撞乱滚,狠狠摔到天花板上。额头热流滚滚,一下子便夺走了他的意识……

全船尖叫的时候,舱室里的月祁嘟囔了一声,随身加了个禁制继续睡。被加了禁制的西红跟他一样心宽,只有阳宸的尸体在房间里飘忽不定横冲直撞,直到挂上了床脚。门外的走廊一片寂静,被下了瞌睡虫的卫兵在天花板上滚来滚去。

同时,常镧室。

“你在干什么!”阳宸奋力拍打着翅膀浮在半空中,小心地躲避着飞来的重物。整个飞梭都在打转,他即使飞得很稳也得防着那些乱甩的链条。

尚食其忙着尖叫,没有空理睬它。他不停地被拍打在不停旋转的四壁上,被拍得浑身发麻满脸是血,眼看朝房间中央火红的洞里摔进去,阳宸眼疾手快,叼住了他的裤腰把他叼起来。尚食其筋疲力竭地抱住了一株藤蔓,脸色雪白地开始吐,但是秽物也不知道哪里是底下、该往何处流,整个糊了他自己满脸。阳宸光是看着就晦气到家,拍打着翅膀在赤金铛铛的撞击声中大叫:“你快把它弄好!”

整个房间都是藤蔓,而且阳宸不用看就知道,外面也都是。那些藤蔓长得飞快,贴在机械的表面生长、缠绕,直到把他们全都包裹起来,拓下形状。但是菟丝子再薄也是有厚度的,齿轮卡住了,飞轮、曲轴、连杆、活塞全卡住了,一动不动。滚烫的上清气在冲镧中发出嘶嘶的声音,越来越刺耳,赤金表面已经出现了裂缝,似乎即刻就要爆炸。

尚食其依旧没有动作。阳宸连踹了他几脚,他终于强忍着恶心,伸手催动木术。他身上的花纹开始发光,因为他不能集中精神而断断续续的,但是终究是流淌起来。

那些藤蔓也开始跟着发光,绿莹莹的一片,覆在肉眼能见的所有表面,好像这是一处被荒弃许久的荒山。不一会儿,那些藤蔓开始流淌,从楼梯外,从齿轮中,窸窸窣窣以不逊于它们生长的速度开始收缩,阳宸瞪大了眼睛,眼看着它们最后像是百川入海地流进尚食其的手中,缩成小小的绿色光点,他一握拳就钻入了他的手心。